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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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算好办,真正费银子的是里头的工耗。荒僻的山林要规划,该围起来的围起来,该整平的就整平栽种些果树花草,空地上留下铺路的宽余后,什么亭台楼阁的也不老少。
且慢慢来吧,明兰不急,打算一点点完善,一切量力而行,有多少银子办多少事。
因妇道人家不好抛头露面,总管郝大成便只好一天十几趟的里外两头跑,明兰更是常说的口干舌燥,只有作为男主人的顾某人,前后只去视察过两次施工现场(还是顺路的),统共翻过三遍图纸,只留了句‘门开小点儿’的废话,就甩着袖子继续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去了。
生活总要继续,工程不紧不慢的继续着。
秋风劲,秋蟹肥,宫里颁下赏赐,一应王爵人家俱得了团圆饼,芋头,栗果和簪菊等物,以示皇恩浩荡;而此时正得圣心的几家,还有旁的赏赐。
明兰就得了黛墨,金黄,明紫,浅粉,绯红,及素白,六色大盏巨爪贡菊,另十篓新鲜贡蟹,这种超出循例的赏赐,照例要进宫谢恩。
宫里贵人见不见她另说,但作臣子的须遵循礼数,否则便是大不敬;向内务府投递名帖后获准(真遗憾),次日明兰只好起个大早,穿戴妥当后驱车进宫。
穿过皇城内门就得下车,顶着沉甸甸的行头,瘪着半空的肚皮,在天大地大的宫城里徒步远足,还得保持面部表情时刻处于一种惶恐并感恩着欣喜的扭曲状态——实在很受罪。
明兰宁肯少被赏赐几次。
在宫人的引领下,好容易走进一间宫室,里头已坐候着两位俱穿戴着一品诰命服饰的贵眷,一个年约四十许,面白文静,明兰不认识;另一个竟是许久未见的国舅夫人张氏。
两人举止亲近,容貌几分相似。
明兰努力朝她们挤出文雅的微笑,然后以宫廷礼仪所能容忍的最快速度挪到一个位置上坐下。然后才优雅的微抬臻首,朝眼前的贵妇笑笑,刚和张氏寒暄了两句,还没来得说别的,外头却走进一位女官,朗声道:“请诸位移步颐宁宫。”
明兰心头一沉,颐宁宫是圣德太后所居处。三人立刻起身,行走前,张氏朝明兰笑笑:“这位是我娘。”明兰心里已猜到七八分了,忙顿足行了礼:“见过英国公夫人。”
“别这么客气。”英国公张夫人仪态端方,亲切的挽过明兰的手,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明兰,轻声笑道,“果然好样貌。外头都说二郎是娶着媳妇了,我瞧了才知不是虚言。”
明兰红着脸谦虚了几句。
宫里不好多私下说话,三人安静的随着宫人往前走,不一会儿便到了颐宁宫,宫人通报后,三人鱼贯进入,跪拜行礼过后,便恭首肃立一旁。
孔嬷嬷曾教过盛家女孩几种可以用低头恭敬的礀势,不着痕迹的打量周围的礀势,明兰选了一种,微侧脸颊,眼睑不动,只移动视线,就能清楚看见周遭情形。
济济一室宫装女子,明兰抓紧时间一瞥,却见正当中是圣德太后坐上首,次座上是皇后,身旁立着她的妹子小沈氏,两姐妹脸色都不好看。观圣德太后神态言语,颇为爽利自在,想来年轻时是位明艳活泼的美人儿。她朝着新进来的三人笑道:“我新得了一种茶,便邀了皇后姐俩来吃茶,倒累得三位夫人多跑一趟了。”
明兰等三人连忙谦辞,喏声谢恩了好几遍。
小沈氏撑起笑容走下来,来到张家母女跟前,对着嫂子和亲家伯母躬身行了个礼,皇后在上头笑道:“正念着你们呢,我那儿还有些御膳房新做的八宝乌饭蒸糕,是蜀南的方子,京城里怕是没这味儿的,你们回头带点儿去尝尝。”
张夫人领头谢恩,明兰和张氏随后。张夫人笑道:“都说南边小吃风味多变,似我等一辈子在京城的,今儿算是托了娘娘的福了。”
皇后也笑眯眯的客套了两句,看了眼身旁挺着肚子的玉昭仪,轻皱眉道:“你身子不便,还是回去歇着吧。”玉昭仪因有身孕,容色娇艳更胜往昔,只笑着道:“皇后体恤臣妾了,不过臣妾自小嘴馋,难得有机缘能蹭些好茶,如何肯走?”
圣德太后眉开眼笑:“你这淘气的!这张嘴就是招人喜欢,怪道最近皇上皇后都疼你!”
“太后瞧您说的,难道您就不疼臣妾了?”玉昭仪娇嗔着不依。
圣德太后身旁坐着位瘦削女子,是她嫡亲的儿媳妇豫王妃,她也不失时机的凑趣几句,殿内笑乐成一片,只皇后脸色愈发难看,强自维持端庄。
明兰迅速收回视线,低头。
因皇帝怕自己亲娘受委屈,所以特意把两宫太后分开了住,好叫圣安太后过的舒坦些,只累了皇后,每日一早要跑两个地方给两个婆婆请安,然后再回宫接受嫔妃请安。
英国公素为诸国公之首,朝中地位超然,人皆敬重,圣德太后便给张夫人颁了个座,明兰和小沈氏以及张氏也沾了光,得了个挨边的杌子坐坐,明兰心中大呼万幸。
刚一坐下,只听圣德太后朝张夫人半笑道:“在你跟前我也不遮着掩着了,你来瞧瞧这两个……”她一指身边两位宫装女子,明兰顺着视线过去,也忍不住微微吃惊,好一对绝色佳人!此二女均是二十不到的年纪,虽已过豆蔻年华,却端的是丽色逼人,光华美艳。
“她们俩在我身边伺候多年了,温文乖巧,守规矩,知道理,我很是喜欢。眼瞧着岁数不小了,我意欲为她们寻个归宿。……唉,为着我舍不得,原想着就叫她们服侍皇上了,谁知皇后竟老大不高兴的。”圣德太后唉声叹气的,目光却直直瞧着张夫人。
这是在指责皇后‘妒’呢。
明兰默默数着衣裙上的珠串,暗念一百遍‘我不是主角,只是没台词的龙套’。
张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和蔼的笑了笑:“皇上如今子嗣兴旺,想来都是皇后仁德贤良之故。太后自然是一番殷殷美意,不过皇后也有旁的思忖罢。这二位姑娘既如此出众,太后不如为她们另择年貌相当的青年才俊,岂不更妙?”
听了这话,皇后脸上隐现微笑,含笑的眼睛看了看张夫人,以示嘉奖。
太后碰了个软钉子,不咸不淡的笑了笑:“才俊不才俊的,我也不想了。既不能留在宫里,索性给她们寻个近点儿的,不若国舅爷,郑将军……”她眼光冰线般在殿内划过,瞧见明兰,“还有顾都督,收了做小星罢。我也能常见着。”
明兰心里一阵哀嚎——躺着也中枪呀,太后的目标明显在沈家,顾廷烨大约是顺带的。
小沈氏头一个跳起来,随即强力压制惊色,语气努力镇定:“这如何使得。太后身边的人都是金贵的,自要好好寻桩亲事,哪里能做妾?”
圣德太后呵呵笑了起来,愉快的看着惊慌的小沈氏:“哪那么金贵了。她们原不过是草泽来的乡野女子,自小入的宫,也没个娘家靠山。与其说寻夫婿,不如说寻个和气仁厚的主母,能瞧在我的面子上,叫她们过些好日子。如何,几位夫人可愿给哀家这个面子?”
最后一句语音微微上扬,已略带威迫之意了。
皇后脸上青白交加,小沈氏脸色涨红的快滴出血来了,只有张氏神色如常,静静的站出来,行了个礼:“臣妾听太后的吩咐。”
张夫人慈爱忧心的望着女儿,目光中混合怜悯,心疼,还有一丝丝责备。
明兰听了张氏的话,差点脱口而出‘既然如此,索性两个你都收了去罢,省的你妹妹和我头疼。这么贤惠的好主母,太后也好放心了’云云。
总算她还记得这是什么场合,英勇的制止了自己的舌头。
谁知太后还有后招,她状若叹息道:“为着给先帝守孝,可怜我身边好几个女孩儿都耽搁了,我总想着给她们寻个好亲事才是。”
明兰忍不住又看了那两个女子一眼,只见她们低头垂首,粉面泛红,娇媚羞涩,更是艳色惊人,明兰看的都有些傻。
忽然,她明白了:这些女子应该是圣德太后为自己儿子预备的,可惜天降横祸,她儿子的皇位被劫了糊,自己也关了,而这两个女子也耽搁了。
两个女子身旁的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似是还站了好些美人?明兰很无厘头的胡思乱想起来,莫非是后备队?
太后又问了一遍小沈氏,小沈氏闷声不语,求救的目光从皇后身上转了一圈。
圣德太后也不着急,只笑吟吟的看着她窘迫挣扎,然后缓缓转向明兰,正要发问,这时一旁的豫王妃忽道:“顾夫人,你在笑什么?”
殿内众人视线全都凝注一处,只见顾廷烨夫人恭敬柔雅的站在一旁,也不知在想什么,嘴角微微翘起,一抹浅浅笑意。
“顾夫人,你笑什么呢?莫不是觉着太后可笑?”豫王妃原也是个温厚慈和之人,于京中素有美名,但自从亲眼看着丈夫死于鸩酒之后,天地骤改,她也性情大变,有些尖利了。
明兰被一言惊起,心中暗悔自己疏忽,一时不慎,果然婚后的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已经忘了原来在盛家时的亦步亦趋,回去后得重新训练起来。她过往的经验告诉她,此时此刻,与其装的若无其事镇定自若,还不如索性自然些,效果更好。
“我,臣妾,臣妾如何敢笑太后……”明兰面露惶恐,说话也结巴了。
果然,这幅样子很管用,太后和豫王妃都乐呵呵的看着她,似乎很开心舒畅。
话题带开,小沈氏松了口气,皇后见机,连忙道:“豫王妃谬言了,顾夫人知书达理,如何会无礼。你别凶巴巴的,人家可不如我这妹子性子韧,好好的,别吓唬她!”
皇后半带玩笑着训斥,除了两宫太后,全天下还没她不能训的女人。
豫王妃脸色一僵,不再言语。圣德太后刚启了启嘴唇,张夫人就微笑着转过头来,对明兰道:“你适才笑什么呢?”
有了台阶,明兰赶紧下来。
“太后说的是喜事,臣妾如何会笑话。只是……”明兰以袖掩口,羞涩的轻笑道,“臣妾想着,月老公公这阵子倒勤快,到处都是男婚女嫁的事儿。臣妾近来便要办好几桩婚事呢。”
“此话怎讲?”圣德太后颇兴味。
明兰恭敬的回话:“启禀太后,前阵子侯爷说,因要在北疆屯兵,为使军心稳定,最好能叫兵士们都能带上家眷,未娶的赶紧成亲才好。是以,侯爷叫臣妾在家中寻些待嫁婢女,好配了兵士去北疆,可惜……”
她说的犹豫,轻弱无力,语气控制的非常好。
正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小沈氏,忽眼睛一亮,大声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因这次要开拔的大军多为北疆当地招募的子弟,那儿连年战乱,早已十室九空,哪儿去找媳妇呀。单是背井离乡远离亲人就够呛的了,又因知道要去的是北疆,没多少人家肯将闺女许过去。”
这是真的,不是乱诌,只不过没怎么严重。
“是呀。”明兰接口,忧心忡忡的模样,“人家民女,咱们不能逼嫁,只能在自家婢女身上打主意了。可满打满算,也是杯水车薪,如今正头疼着呢。”
皇后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些丫头肯嫁过去?”她好歹在老少边穷地区待过,知道京城的繁华没几个人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