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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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没说什么礼仪廉耻的虚文章,只从后果来分析。
夏竹和小桃捧着茶盘和铜盆热水进来,明兰叫她们放下东西,自己下
去,然后她一边笑吟吟的绞帕子递过去,一边道:“小时候,有一回大伙
儿聚着去听庄先生讲见闻野趣,四姐姐故意拿墨汁弄脏了我的新衣裳,我
一生气,就趁着换衣裳,从厨房里偷了两块肥猪油来,厚厚的抹在四姐姐
座位的椅垫下……”
话还没说完,顾廷烨就把脸闷在热帕子里,嗤嗤的笑了起来,看明兰
冲自己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连忙翘起大拇指,大声夸道:“干得好!”
然后一把拉过明兰,放在自己腿上坐着,刮着她的鼻子,笑道,“后来如
何?”
明兰红着脸,却又有些得意,含糊道:“四姐姐不防,一坐上去,就
吱溜一声从椅子上滑倒在地上,摔了四仰八叉。”
——重点是,齐衡也在场!素来以斯文为卖点的墨兰摔成了仰天蛤蟆
状,齐公子当时张大了嘴的吃惊表情,墨兰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好长一
段日子都没脸出现在齐衡面前!
顾廷烨呵呵直笑,看明兰忍着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咬了一口她圆润小
巧的耳垂,笑着咬牙道:“你个黑心的小坏蛋!”然后伸手去揉她的耳朵,
“后来呢?可挨罚了?”
明兰老实的点点头:“好在有五姐姐作证,我和四姐姐各罚抄书三百
遍,那句话就是爹爹那会儿训我的。”
她隐瞒了些许事实,其实如兰的话盛紘怎会全信?明兰本打算找长柏
作证的,谁知齐衡一下课就飞快的去寻盛紘,委婉却明白的说清当时的情
形,言明了是墨兰先故意欺负妹妹的,盛紘这才公允处罚了她们俩。想到
这里,她心头微微一痛。
明兰一早就瞧出,其实齐衡从很早以前起就看透了墨兰的作为(平宁
郡主的教育很有效),只不过他自小受的教养,让他用优雅温煦的笑容掩
盖住所有讥讽和不喜。
最可笑的是,墨兰始终不知,还一径的在齐家人面前装模作样。
明兰的笑容中带了一种莫名的怜悯,她圈着顾廷烨的脖子,轻声道:
“我们和宁远侯府住的这么近,却不去请安,岂非我们的不是?所以,我
得去。”
顾廷烨依旧沉着脸,勉强的点了点头;明兰微笑道:“你不要担心,
其实我也是打过算盘的。像卢家,自卢老大人搬入御赐的宅邸后,卢大爷
夫妇还留在老宅里看家,因路远,他们每五日去给父母请安一次;还有韩
家,他家虽父母尚在,却已给次子和三子分了家,那两个儿媳是半个月去
请一次安的……我想了想,咱们算是辟府另居的,可偏离的这么近,但又
不是嫡亲的,索性就学了卢家的规矩好了。”
顾廷烨看她一脸精于算账的模样,不禁好笑,低声道:“我本不想叫
你去蹚那浑水的,当初受赐宅邸时也没想这么多……”语气中带着淡淡的
歉意。
“别介呀!我又不是脆瓷做的。”明兰调笑着,很深明大义的样子,
“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嘛,哪儿能没有浑水呀。”
顾廷烨心头一片暖意洋洋,抚着明兰的脸颊,柔声道:“这句话别又
是泰山老大人说的吧?……你很敬慕岳父?”可他听说,明兰并非盛紘最
宠爱的女儿。
明兰也不好否定,想了想,坦然道:“祖母老觉得爹爹偏心,可我觉
着爹爹是个好爹爹。小时候,给我的玉佩叫姐姐们半道劫走了,爹爹至少
会给我枚大金锁做抵偿;不论多忙,他定是每月要来探问的……”
尤其是后来明兰搬入暮苍斋,盛紘见着明兰,总要问她过的可好,衣
裳物件可有缺的,伺候可否周到什么的——当着王氏的面,以示敲打。
盛紘是庶子出身,很清楚刁奴欺主,欺上瞒下那一套,他从来不会听
信王氏说‘孩子们都很好’就什么都不管了,但凡儿女们说哪个丫鬟妈妈
有所怠慢,就要被换出去。早在姚依依穿来之前,王氏就和林姨娘就已明
争暗斗过几回合了,因这缘故,林姨娘得以把王氏安在长枫和墨兰身边的
人手都清出去,然后换上自己的人。
当然,也只有林姨娘有这胆子,香姨娘就不敢了。
在盛紘的约束下,盛家的庶出儿女都能平安健康的长大,有相对不错
的待遇;虽然他常会偏心眼,但比起那许昏聩自私的多只管生不管养的男
人,已是强上许多了。
在这个时代,他实是个不坏的父亲。
顾廷烨看着明兰怀念的神色,俏皮的嘴角还含笑翘着,他迟疑了一下,
但还是开口了:“我爹……他,他待我十分严厉;我自小顽皮,吃了他不
少家法。”
明兰吃了一惊,头一次听他提起过世的顾老侯爷,她轻声道:“公爹
待你可好?”
“……好吗?这也说不清。”顾廷烨顿了很长一会儿,才淡淡道,
“老爷子最爱折腾责罚我,数九寒天,大哥和三弟可以在屋里取暖,我就
得日日早起练功;可……兄弟中,只我是他亲授功夫的,一招一式手把手
的教,但有一点出错,便是一顿狠打,谁来劝都不听。”
“那大哥和三弟呢?”明兰轻问。
“大哥身子弱,不用说了,三弟是叫外院的护卫教的。”
明兰觉得不能昧着良心,便低声道:“公爹是为了你好,嗯……太夫
人对你好吗?”其实顾廷烨心里明白的很,只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
“极好。”顾廷烨十分迅速的回答,嘴角弯出一抹讽刺,“每回我和
三弟争东西,她一定向着我,我要多少花销银子,她从无二话,我院子里
的丫鬟不但最多,也是最标致的,我做错了事,她定是头一个出来袒护我
的。侯府上下俱夸她温厚慈和,待人宽仁。”
明兰暗自切了一声:老招数啦!没新意。
顾廷烨嘲讽的轻笑了下:“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的,大多人都想的到,
我渐大了后就觉察出不对来,不过那时老爷子已不肯信我了,父子说不上
几句就要吵。再后来,常嬷嬷来寻我,说了我生母之事……”他忽然气息
一阵急促,面上隐隐露出愤恨之色,“那时我才真恨起来!那么多年了,
老爷子明明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由得那起子刁奴在背后笑话我生母出
身低微!由得四叔五叔每每斥骂我时,总拿我母家说事!”
“……你气愤也是有缘由的。”明兰叹息道。
话一出口,后面说起来就容易了,顾廷烨自嘲道:“我在外头胡闹,
老爷子知道后来训斥,我就对他冷笑,还说‘没我娘那笔银子,你这爵位
还不定保不保的住呢,这全府都是靠着我娘才能风光至今,摆什么臭架子’。
老爷子气倒了了,全家人都骂我不孝;不过,我气老爷子也不止这一回就
是了。”
明兰揉着他粗硬浓密的头发,一言不发。
“我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着。”顾廷烨静静陈述着,他把头靠在明兰
的胸口,温暖柔软的感觉,“三日三夜我不敢阖眼,累死了六匹骏马,还
是没赶上。”
他的语气很淡,明兰却觉得一阵隐隐伤痛。
人类的情感可能是这个世上最麻烦的东西,因其无逻辑性,是以再精
密的仪器都很难测算,顾老侯爷也许并不爱白氏,但他对这个次子却是有
歉疚的,可是前有大秦氏的情分,后有家族的体面名声,他无法做任何明
面上的补偿。
明兰不是心理专业的,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柔声开解道:“公爹过
世这些年了,我也没机会给他敬碗茶,你不如说些他的事与我听听。”
顾廷烨目光茫然了一下,过了半响,才道:“……鹅毛大雪的清晨,
我大概七八岁吧,冻的直哆嗦,真想回被窝去暖着,可老爷子还不依不饶
的,我挥着白蜡枪杆,心里直骂娘。雪很大,簌簌落下来,积在老爷子头
上,眉毛上,肩膀上,他半个身子都白了,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的招式。
他说,你和你兄弟们不一样,你得靠自己。”
昏黄烛火下,他俊挺的面庞泛起一种奇特的怅然。
明兰还是只能叹气,两人坐了一会儿,明兰觉得有些犯困,正考虑是
否让他一个人静静时,顾廷烨忽然轻轻笑起来,一室寂静中,这笑声颇有
些渗人。
他脸上现出一种狠厉的神情,轻笑变成了冷笑:“哼哼,凭什么?!”
他转头朝着明兰,口气尽是讥峭冷峻:“凭什么我就得刀头舔血去挣
日子!他们就比我金贵,就可以舒舒服服窝在爵位上等祖荫?满门顾家人,
都是靠着白家的银子才能体面至今,凭什么我反得夹着尾巴做人?如丧家
犬般流落在外!”
顾廷烨猛的站起来,浓密凌乱的黑发披散在雪青的绫缎袍服上,映出
一种触目惊心的惨淡光泽,英挺的面容隐没在烛火的阴影中,笔直的立在
当中,浑身充满了一种切齿憎恨的危险气息,直如一头要噬人的凶兽。
他不住冷笑,声如金铁,厉声道:“冤有头,债有主!若我如他们的
意,一辈子就无声无息了,这笔账自然就没过了;可如今偏叫我出了头,
这是老天爷在叫我清算这笔账!”
明兰把身体缩在太师椅中,整个人都覆盖在他高大身体的阴影下,心
里惴惴的害怕,她很想说‘也许老天爷有别的意思,你误会了呢’,但没
敢开口。她知道,其实他并非贪图那点儿爵位财帛,只是生性高傲倔强,
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哎,不过,又有多少人能淡然面对这种亏待呢。
这时,明兰忽然心中起了个念头,猛然抬头,试探道:“你打算做什
么?”
顾廷烨转头,目光已一片清明冷静,优雅的一拂袍服前摆,斜斜的靠
在软榻上坐下,又是一派贵气从容,他居然还温柔的笑了笑:“娘子莫怕,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明兰呆坐着,疑惑的看着男人,忽又释然了——人是复杂的,她还不
很了解他,正如他也不很了解自己。
第128回
因忆起亡父,顾廷烨这夜倒没作怪,只搂着明兰平躺着,两人半夜无
话;明兰这一日累极,居然在男人火炉一样的怀里睡着了。顾廷烨细细抚
摸着明兰细柔的乌发,玉洁娇嫩的面庞上已现出淡淡的疲倦,他颇是心疼,
想起明日就要来的蓉姐儿,还有远在别处的昌哥儿,这两个他从不曾想要
的孩子,他不由得一阵唏嘘——其实他也不是个好父亲。
手掌下移,抚摸到明兰柔软的小腹,他忽起了一阵希冀。
第二日天还未亮,顾廷烨起身洗漱着衣,出来时看见明兰正着艰难的
从被窝里奋勇挣扎出来,他不由得笑道:“多睡会儿吧,这阵子累坏了。”
明兰很坚决的摇头道:“既要去,索性把规矩做足了;那头是辰正请
安。”
顾廷烨瞧了瞧漏壶,皱眉道:“可这会儿才丑时?”
明兰颇眷恋的看着枕头,咬牙扭头下地,道:“难得早起一回,也不
差多少时候,干脆多做些旁的事情;平日里便可睡晚了。”
这些旁的事是:陪顾廷烨吃早餐,然后温婉贤惠状送他出门,这举动
惹来顾廷烨一阵嘲笑的白眼,明兰全然当做没看见,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