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立志传-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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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到十一月初的时候,陈蓦的伤势基本已经痊愈,见他闲着无事,华佗便带着他来到陈留城贩药。
陈留,春秋时郑国属地,被陈国所侵,所以叫陈留,古时又称大梁,秦时置郡县,设立了陈留县,属三川郡,汉武帝时置陈留郡,传承至今。
数月前,陈留曾一度被黄巾所攻陷,那时的黄巾正值鼎盛时期,不但攻占了陈留,陈留以北至东郡这大片领域尽皆落入黄巾之后,然而自从波才颍川败北而亡之后,黄巾由盛转衰,直至张角病逝,黄巾顿时群龙无首、士气大丧,被汉中郎将皇甫嵩联合兖、豫各地世家逐一剿灭。
世人都说,'黄巾者,贼子也'!
但是被黄巾足足占领了半年的陈留,却看不出任何的萧条,店铺照常营业,百姓照常安居乐业,或许在陈留平民百姓心中,他们对黄巾军的好感要多过对当今的朝廷,毕竟黄巾军一攻陷陈留便免除了城中百姓苛杂的税收。
虽说陈蓦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差不多有一年,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见识过古时的城池。
陈留,虽说是一个县城,但却是一郡治所所在,占地南北二十里、东西二十里,城虽小,城内设置却一应俱全。
城中央是城守县衙,衙前的两条通城街道以及各个小道将整个城池分成四个部分,东北角是民居与农田,遥远处城墙有些败落,多半是年久失修;西北角为军营、操场所在,屯扎着皇甫嵩从河内调过来的两千精锐;而东南角是大户世家居住的地方,同样也是整个城内最繁华的地方之一,店铺、酒馆、【行馆】大多也设在这里。
【行馆】,通俗地说就是武馆,自春秋年间便早已出现,准确地说是从秦时开始盛延,当时称为'武士行馆',既开门收徒教授武学,也收留一些流浪的武人,凡大户世家要寻找门客、食客,大多都在行馆挑选。
而东南角便是整个城市最热闹的地方,这里是集市,每到初一、十五,居住在城外的村民便会挑着作物、野味来到这里贩卖,商贾们也会在这里兜售自己的货物,当然了,档次要比西南角的店铺差上不少,毕竟那里的客人是大户人家,而这里,则是平民百姓以及各地商贾买卖的地方。
城内多有哨所,或许是因为黄巾余党仍然在各地作乱,城内来回巡逻的卫士特别地多,仅仅是进城的那会儿工夫,陈蓦却碰到了两队,其中有一队士兵甚至走上前来盘问。
也难怪,毕竟陈蓦身上的戾气实在太重,别说他还无法做到收放自如,就算他刻意收敛,无意间渗出的气息还是会让人起疑。
说实话,陈蓦那时是有点紧张,毕竟他确实是颍川黄巾出身,但是事实证明,他的顾虑是多余的,只见那队巡逻士兵的伍长从怀里掏出一叠白布,将白布上黑墨所绘的人物头像与陈蓦比较了一下,随后盘问几句就让他们离开了。
毕竟秦、汉时期习武成风,有时因为争吵大打出手甚至闹出人命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哪个武人身上没有几分戾气?只要不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就行了,杀人,在这个时代算不上什么大事。
当然了,如果被县丞带人抓获论罪处死,那是另外一回事。
在耽误一小会后,陈蓦与华佗二人算是有惊无险地到了城内,在那名伍长挥挥手叫他们离开时,陈蓦还感觉有些诧异,但是回过神来一想,他自己也感觉有些好笑。
毕竟他曾经只是一个小小的士卒,有哪个人吃饱了撑着去通缉一个士卒的?想来也只有诸如波才、彭脱之类的一方渠帅才有资格被画在上面。
古时的十一月,天气便十分的寒冷,伴随着寒风,偶尔还会落下几片雪丝,毕竟是临近冬日。
整条街上尽是身裹厚衣的百姓,在陈蓦路过的时候都用异样的目光望向他,因为陈蓦穿着十分单薄,其实也不光是他,在街道上偶尔也会遇到一些衣衫单薄的武人,腰间挎着剑走在路上,说得好听些,那叫侠客,说得难听些,那就是浪人。
在这个时代,武人只有两条出路,一条是加入行馆,盼望着能成为某个世家的食客;另外一条,便是从军,上战场杀敌立功,扬名立万,但是能做到将军职位的,少之又少。
因为天气寒冷,华佗带着陈蓦来到一处茶楼。
虽然叫做茶楼,但是这里也向行人兜售酒水、肉食,里面的客人太多是背井离乡的武人,很少能看到几个书生打扮的。
进了茶楼,华佗叫了几个菜,一会儿菜上来了,陈蓦正吃着,忽然听到邻座的几个人正在谈论黄巾。
说实话,陈蓦确实是不想再与黄巾有任何的瓜葛,但是也不知怎么着,那些人的话音一个劲地往他耳朵里钻。
“冀北的黄巾也被剿灭了,张梁终究比不过他兄长……”
“我听说张宝也在曲阳被杀了。”
“张氏兄弟这一倒,我看南阳的赵弘也没多少好日子过了……”
“赵弘?这家伙也是条汉子,渠帅张曼成死后,这家伙一人挑起了南阳黄巾,带人死守宛城,朱儁率两万人猛攻一个月竟然没攻下来……”
“那也是迟早的事了,等到皇甫嵩率军从冀北赶来,他赵弘就是再大能耐也守不住宛城……我说皇甫嵩那老儿可真狠啊,几万黄巾降卒全给他杀了,还弄了个什么京观……”
“嘘,禁声!”
陈蓦默默地听着他们说话,夹菜的动作不知不觉缓了下来。
“赵弘算是黄巾里面最后一条汉子了……管亥死了,波才死了,彭脱死了,张曼成、张牛角、卜己这些一方渠帅都死了,只剩下一些不起眼的家伙,黄巾啊,算是完了!”
“不是还有一个么?”
“谁啊?”
“张梁的女儿啊,张素素……”
正说话着,那人忽然感到背后猛然间涌来一股凉意,回头一看,愕然见到邻座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死死地盯着自己,蔓延在少年身体四周的浓浓戾气,叫那人心中一惊,面色大变。
“小蓦!”华佗咳嗽一声。
陈蓦这才醒悟过来,低下头继续吃饭,但是心中却思绪万千。
素素?!
“对不住啊,对不住,这是老朽侄儿,不慎冒犯了各位,还望多多包涵……”华佗无奈地摇了摇头,堆起笑容向邻座的那几位致歉。
平白无故被吓一跳,邻座那人面上也有些愤愤,但是碍着陈蓦那浓厚的戾气,他也不敢多么放肆,哼哼两声继续与他的同伴闲聊。
“听说这小妮子想要给他父亲报仇雪恨,以大贤良师张角的名义号令天下黄巾信徒聚到洛阳,传言不但要杀皇甫嵩、朱儁,还要杀当今天子……”说到最后几个字,那人的声音压了下来。
“真是不知死活啊……”
“你们可别小看那小妮子,听说她学会了张角的一身妖术,这不,朝廷发下布告通缉她,但凡遇到,格杀勿论,赏银一万,官授校尉,生死不论!这会不止是黄巾信徒们涌到了洛阳,还有那些想赚这份赏银的武人……”
“你也想去?”
“嘿嘿,要是我的武艺再扎实点,说不定就去了……”
“嘿!”
从始至终,陈蓦没有说半句话,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扒着饭,但是华佗却看得出他此刻心神不定。
“走吧!”丢了几个铜钱,华佗背起了药篓子,走出了茶楼,陈蓦闷不吭声地走在后面。
也不知走了多久,华佗的脚步突然停住了,因为他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句话。
“华老,我要去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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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黄巾的堕落
其实陈蓦也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去雒阳,或许是内心深处的某个声音不时地催促着他。
华佗劝说过几次,毕竟雒阳如今已经成为了是非之地,凶险不下于龙潭虎穴,但是来回劝说了好几遍却也无法令陈蓦改变主意。
在一个小雪纷飞的早晨,陈蓦告别了华佗,向西朝着雒阳而去。
离行前,华佗替陈蓦收拾了一个包裹,又交给他一卷竹策,竹策上绘着人体的所有穴位图,而且每一个穴位都有详细的摘记,穴位的名称,穴位的功效等等,除此之外,华佗还教给陈蓦一套调息之法,虽说对武学方面没有任何帮助,但是却可以让人强身健体、益寿延年。
当时的陈蓦并不知道,那就是华佗所著《青囊书》中记载的一小部分。
陈留往雒阳,只要按着太阳落山的方向一路朝西便行,因为没有马匹代步,陈蓦足足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赶到中牟。
中牟往南,那是长社,那是八万颍川黄巾埋骨之所。
不知怎么,一接近这片土地,陈蓦就感觉自己内心十分地压抑。
“噼啪,噼啪。”
入夜时,陈蓦在山中找了一处能够挡风的地方,点燃一堆篝火,裹着斗篷望着跳跃的火苗出神。
'大丈夫不求马革裹尸,但求死得其所!'
在寂静的夜晚,陈蓦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波才慷慨激昂的话语。
短短半年,当时有烈火燎原之势的黄巾如同劲风催枯般被剿灭,颍川黄巾渠帅波才、小渠帅彭脱,青州黄巾渠帅管亥,东郡黄巾渠帅卜己,南阳黄巾渠帅张曼成,还有张牛角、李大目、孙夏等等,黄巾中将领级的人物陆陆续续被诛杀,尤其是在张角死后,全天下的黄巾信徒心神惶惶,哪里还有半点斗志。
当世人都以为黄巾全盘覆灭时,张梁之女张素素却在青州放出豪言,不但要诛杀皇甫嵩、朱儁二人,更扬言要刺杀当今天子,为她亲人及数十万战死黄巾信徒报仇雪恨。
这一番话,在整个大汉朝激起轩然大波,有呵斥张素素大逆不道的,也有暗自琢磨不怀好意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因为那一句话,雒阳片刻成为了是非之地,全天下数千万双眼睛都死死盯着这里,等待着黄巾的濒死反扑。
面对着张素素的挑衅,汉朝丝毫不敢大意,毕竟张角行医布道数年,他的信徒遍布天下各州,虽说黄巾主力已被剿灭,但是剩下的数量却仍然是那般的庞大,毕竟当时张角举兵仓促,来不及聚拢天下信徒。
而如今张素素高举大贤良师旗帜,天下黄巾纷纷响应,势力虽说远远不及半年前,但是却给汉朝造成了极大的威胁,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皇甫嵩、朱儁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抵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刺杀啊。
理所当然,大汉天子听闻此事勃然大怒,将张素素看做了'祸国妖女',颁布圣旨悬赏通缉。
赏银一万,官至校尉,死活不论!
且不说那一万赏银是多是少,光是那校尉职位就令天下众多武人垂涎不已,要知道校尉可是将军衔,曹操在洛阳时,凭着他父亲曹嵩的名望与财力,也不过是个典军校尉,掌握近卫禁军,可想而知,这份悬赏究竟有多么地惊人,甚至超过了对张角的悬赏。
在全天下的人都猜测那妖女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女人时,陈蓦的脑海中却正浮现着她那清纯客人的笑靥。
谁会想到,说出那番豪言的妖女,只是一个年仅十五、害怕孤独的小女人。
她现在应该十分的伤心吧……
陈蓦默默地想着。
短短几个月,自己经历了生死之劫不说,大伯、二伯、还有自己的父亲连续失去,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人,对于一个年仅十五的女孩子来说,这是多么大的打击。
陈蓦可以理解张素素内心的伤心与愤怒,但是与整个大汉朝为敌,这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