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莲一现动千颜-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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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童看了他一眼,见一个男孩子,白肤红唇,柳眉大眼,嘴角带笑,宛如年画上的仙童,心中喜欢,不禁回他一笑。很客气的问他,“你是谁家子弟,怎么在我家门口闹?”女童声音娇脆,再转向雷郁,“你是雷家的什么人?我独孤家与你苏南雷家素无瓜葛,你倒是大胆?”
“在下苏南雷三,路上见五小姐遇难受伤,特送她回府。贵府上规矩倒是大得很啊!”雷郁忿忿,原以为雷家出事,既见他家小姐出面,想是府内不愿见人。
那下人虽中了三颗暗器,倒也忍痛退到一边。沉声禀告道:“七小姐,这是雷家三少,他们要来拜访老爷。因老爷下令近日不接待客人,故小人放肆,并无通报,哪知雷少爷他……”
那女童,原来是独孤家的小小姐独孤华秀,她看向雷郁,再看向那辆马车。“马车里是我五姐姐?老蔡,我爹不是说过,要把她带回来吗?怎么人在门口,你反倒不让她进门啊?”
说罢,朝雷郁一揖,“雷三哥,劳你把姐姐带回,不如且在寒舍住下几天,稍事休息。因爹爹染病,家下怠慢了,还请见谅。”
“七小姐客气了,独孤和雷家也是世交,不敢称劳。”独孤家女子向来能当家主事,七小姐既然这么说,应该能做得主,雷郁想着要面见独孤家主,倒也不去计较那无礼下人。便随着华秀去拜见那独孤老爷。
只是心下也佩服,独孤家武学非凡,连这小小女儿也有一身奇技。
沉鱼和雷郁就在独孤家歇息,并要向那独孤老爷借几匹好马,方便路上行走。但他们住下之后,却觉得这家子处处透着古怪。那独孤旭,温文尔雅,一身药味,病已沉屙。他见到沉鱼这孩子,是说不出的喜欢,想是膝下无儿,对可爱的男孩子都是喜爱的。但他对雷郁却十分厌恶,雷郁自忖并无得罪独孤之处,虽喜欢那五小姐,倒也不想受他家的气,是以想尽早离开。可是那华秀却不让他们走,软中带硬,竟是要强留他们。
“三哥,你别忙了,这宅子应该有什么阵法,你是走不出去的。”沉鱼双手放于琴上,细白的手指轻拨了几个音。这架古琴本是独孤三小姐出嫁前的心爱之物,特意留在家中为五妹出阁做添妆之物。因独孤旭问起沉鱼喜爱何物之时,华秀向他示意,他便说喜好音律,那独孤旭听着喜欢,便让人把这好琴送与他玩耍。
“独孤家家学博杂,奇门遁术天下闻名,他们真要困住我们,想是出不去。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雷郁因心中有事,对沉鱼也不如之前疼爱。只是口气淡淡。
想沉鱼多么冰雪聪明的一个人,更何况雷郁心事清明,喜怒尽显于脸色,他怎么不知道。倒也不去理他,倒觉得雷郁看着人高马大,俊美潇洒,实则比他还不成熟。因笑道:“三哥,你家人对你真好啊。”若不是生活于一个充满爱的环境,怎能养出这么透明的人。便是那典从莲,心地良善,但经过多少世事,心中的弯弯绕,只怕不比他沉鱼少。
雷郁不知他此话何意,见他手下用力,把那琴弦乱拨,恐他划伤手指,忙把那假指给他戴上,偏偏那送琴来的丫鬟不晓事,拿的竟是三小姐十多岁时用的假指,每只都显大了。雷郁暗使内力,指上散出高热,把那银甲缓缓捏成适合沉鱼小小手指的形状。
沉鱼见他低头为他忙碌,心中很有奇怪的感觉。他是杀手,平日里对手的保养爱护不比典从莲对容貌的爱护差,但现在竟能让人在他手上乱动,是确信那心中对他有嫌隙的雷郁绝不会伤害他的。想到此,便笑一笑,另一只手放到雷郁乌黑的头发之上,然后,乱揉一气。
“别别,别闹。”雷郁一吓,忙放开手中小掌,唯恐失手让小孩伤到,抬头一见,沉鱼笑得嚣张可爱,极是顽皮。心中一暖。忽又想到,这孩子一个人孤苦伶仃,虽有一个姐姐,两人还各有想法。现如今,为他雷家惹上“千杀门”,一路上奔波,并不见他喊苦,一口一个“三哥”,分明当他是依靠,怎么他一个七尺男儿,还嫉妒人家小孩子武艺非凡,且不说不是君子所为,还对不起这孩子。想想倒是惭愧。那小手小脚能有多少力道,受这么多罪。人家独孤家的小小姐,与他差不多年纪,任性霸气,有父母姐妹,遭遇与他天差地别。也罢,虽然他来历不明,脾性古怪,但既喊他一声“三哥”,便是万马千军,他雷郁也是护定他了。
“好了,不玩了,弹琴时侯要小心,划伤不是好玩的。”
沉鱼看他忽又温言软语,知他心中已回转过来,脱口而出,“三哥,你人真不错,比我那姐姐还好些,她与我玩,心里还是怕我不信我,你对我真好。”
雷郁暗道惭愧,笑道:“既如此,你便给我雷家做弟弟吧。只要你不嫌哥哥武艺不济,反要你来保护。”
“武功再好,还是比不上子弹,我也不需人保护。我认你做哥哥吧,以后小事你保护我,有大事自然我保护你。”沉鱼十分高兴,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孩子都会想要一个高大厉害的哥哥做靠山保护他,沉鱼心里其实也有这样想法,只是那师兄闭月,心理与众不同,与其叫哥哥,还不如叫姐姐。这几日一路行来,雷郁正直,有责任心,还很疼爱呵护他,他虽任性,倒也知道雷郁不易,心中很是喜欢他。
雷郁见他如此开心,想他必是为有亲人而欢喜,便道:“那好。你家中并无长上,我回去禀明父母,让你入籍我雷家,做我雷家四少爷可好?我家中良田千亩,颇有家财,父母慈爱,两位兄长你是见过,都是好人,必不至于委屈你。想来你义姐不会反对。”
“可是老夫反对。”
忽听远远人声,两人顿起警觉,原来人还在院门之外。只觉得独孤家果然不可小觑,独孤旭一身病骨,竟也能有如此修为。
只一会,便见独孤华秀扶着独孤旭出现在门前。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爹爹。您再晚一步,这上好的螟蛉可就让人家抢去了。”华秀不复先前神色,浅笑盈盈,双眼朝着沉鱼一眨一眨的,“鱼哥哥,这下你可要长久留在我家了。”
雷郁见那独孤旭神色也不同之前厌恶,反而一派和气可亲,儒雅斯文,倒像平常世家叔父一般。略感奇怪,也不想多,只一拱手,“世叔见教,沉鱼聪明伶俐,惹人怜爱,侄儿不知哪里不妥?”
“世侄且坐,待老夫说来。”独孤旭抬手示意雷郁坐下,早有仆人为家主备好软椅,两人慢慢说话。
而华秀早已把沉鱼领去别处玩耍,独孤家中处处设有阵法,本是恐江湖人士见他家女多男少可欺侮,以作防范,现在却成了两个小孩玩耍的迷宫。
沉鱼初见华秀时,觉得和这个女孩儿的磁场很合得来的样子,就特别想和她打上一场,在他而言便是喜欢的表现。那华秀也不是普通女孩子,她的心思奇异,莫说她姐姐,便是它父母也不能告诉,但初见到沉鱼时,倒觉得好似天上掉下了另一个自己,好多话好多事想告诉他,想和他分享。两人好似磁铁的正负两极,一遇上便不想分开。
“我说秀儿,你五姐姐好些了吗?”沉鱼牵着华秀的手,随着她慢慢走在花园子,一边赏花一边说话。
华秀正与他说园子里二小姐的奇花异草,不防他说出这句话,一愣,又是一笑。“五姐姐啊,她刚刚已经醒来,好得紧啊。”
沉鱼歪着头,要笑不笑的望着她,“那她肚子里的娃娃可好麽?可找到那男人了麽?”
一只小手几乎打上他的唇,华秀四视周围,紧紧捂住他的嘴。“你知道啊?”
“呜呜呜”
“你别大声,我下过令,家里谁敢谈论,杀无赦。”说完,华秀才放下手,“你怎么知道的?”
沉鱼大大喘了几口气,细白的食指指着华秀,“不许再捂住我的嘴,不然我可打你啊。”
“好啦,不玩了,快说你怎么知道的。”华秀着急,双手轻揉沉鱼的面颊,“不麻不麻的。”
沉鱼两边动了动嘴角,才说:“你家那下人不让我们进来,我们还以为你家出事了。后来你出来,我才知道,你姐分明是逃出家,那下人不想她被你爹抓住,才赶我们走。我帮她把过脉,喜脉还是把得出的。你爹爹那神情分明是把我三哥当成,嗯,”沉鱼看看华秀,“奸夫”二字还是没说出口,“当成你姐姐的爱人,恨不得吃了他一样,所以把我们强留下来。现在你姐姐醒来,自然说明清楚,你爹爹知道误会了,还不马上来道歉。”
“你说的都是,只有一点不对。”华秀低下头,无精打采。“华玉说孩子是‘水华城’城主的,可是天下谁不知水犹寒从不出青龙城,我爹爹自然不信,她性子子烈,两人动上手,我爹气得病发。华玉不是逃出去的,是被让我打伤赶出去,那老蔡是她母亲的下人,最是疼她,想是怕她被我打死。哼,她既有本事在家里和父亲动手,未必没本事找那男人去。”
“爹爹和大姐最疼她了,偏偏是她闹出这事。那孩子就是养在家里也不要紧,爹爹只是可怜她,也不骂不打。谁让她忤逆犯上,就是大姐知道了,也会打她的。”华秀又抬起头,直视沉鱼,“你说是不是?”
沉鱼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你爹爹不疼你,难道会为了一个不孝的女儿生一个孝顺女儿的气?”
华秀又泄气,咕哝道:“我不知道,爹爹最爱三娘,偏她死得早。我们家七个女孩,除了华玉,他对哪个都一样,就是大姐,也不见他多疼。偏偏大姐去了阳州办事。”
“你别想多了。现在家里是你在管啊?”沉鱼见她沮丧,也不知怎么安慰。只好扯开话题。
“是啊,大姐走前把这家托给我了,我们独孤家的女孩儿,比其他人家不同,学的东西可多了。再说爹爹身体也不好。”提起这个,初见女孩的霸气又自然而然的显露出来,独孤华秀本身就是极难得的厉害人物,又有大姐独孤华欣精心培养,又有家中不少事务锻炼,虽然只有九岁,但气势不凡,一身态度与众不同。
“对了,你爹爹怎么那么说话?”想起刚才独孤旭的言语,沉鱼大是不解,“还有你说什么‘名林’?”
华秀又古怪的看他一眼,这一眼中有羡慕,有嫉妒,有高兴,也有不乐意。沉鱼觉得好玩得紧,这女孩子一双大眼,怎么能透出这么多意思?
“是‘螟蛉’,螟蛉有子,蜾赢负之。蜾赢不产子,喂养螟蛉为子,是以常以‘螟蛉’比喻义子。我爹爹早有意养个义子承欢膝下,姑姑和姐姐她们家中的男孩他并不中意,现在见到你,难得他喜欢,本来要跟你家长商量。方才听到说你只有个义姐,估计他更不会放手。”
“原来是这样啊!”
喜得螟蛉子(中)
谯楼上的梆声已敲过一更,夜色早已暗去,连那月娘也步入云后歇息。
雷郁正与沉鱼说话,两人躺在床上,声音细细碎碎,无非是与他说明独孤旭之意。但不管他怎么说,沉鱼只是不听,只是回他一句,“你是不要我不是?”
门外响起脚步声,又传来,“贤侄可歇下了?”
雷郁也不是笨人,自然知道独孤的来意,两人客套几句,便往隔壁房间去睡。
沉鱼与独孤旭对坐,不想那独孤旭越见他越爱,拉过他不住抚摸他的头脸,又捏捏他的身子骨。独孤旭慈爱温和,沉鱼虽不愿被人碰触,又不敢妄动,毕竟眼前之人天生骨弱,沉病在身,怕是经不得一点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