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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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丝萝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良久方才消化了她话中的内容,死灰的白立即爬上她迷人的面颊,过去的恐惧背弃信仰的脆弱仿佛就要被人揭开,赤裸裸展现在人前。身体不受控制往后退去,直到撞上冰冷地墙,她打一个激灵,慢慢清醒过来。
任何人都不愿被人看到自己内心的丑恶脆弱,如此姿态更是对林致的伤害,可她管不了那么多,离得远远地才慌忙追问道:“你是说,你看得见活人的过去?”
林致嘲弄地看着她交织着惊恐紧张不安的脸,点头:“我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身上的死气越来越重的原因了。”
活人有活人的灵线,死人有死人的亡魂。法力高深的大法师通过与死去之人的亡魂接触能够操纵死气看到他的过去,而如今她身上的状况却刚刚相反,覆盖在她身上的亡魂死气已经盖过她本身的灵线,换言之,如今的林致虽活着,但在亡魂眼中却是不折不扣的死人。继承了鬼噬强大的法力,修习鬼门秘术引起的不稳定的魔法因素,还有尚未完全觉醒鬼姬力量的她,如此种种才会反过来看到活人的过去。
这不是好事。
即使是拥有神赐力量的鬼姬,如此接近死亡都不是值得欣喜的事。
林致,聪明如你,当知道姬明河的下场吧?
魅丝萝想了想,没有将心中疑惑说出口,只是问:“这件事阿诺知道吗?”
“师父不知道。”林致说道,“我第一时间通知了您。”
对她而言,千羽攸诺的存在如父如兄,幼年是景仰依仗,尽管他不曾真正在她成长之际给予庇护的羽翼,尽管他在她生命最重要的年华里带来的只有无助和伤害,却是这世上她唯一不愿伤害的人。
那个人属于过去,属于姬凝舞时代最平静安祥醇和的时代,在人潮喧闹之中独修自我的天道神途,鬼门覆亡的悲剧大时代惊天动地的喧嚣都不曾将他影响,他不该被束缚在当今,不该被困据在现时。
所以,在知道自己获得新力量的同时,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她。
可是林致,你真的了解你的师父吗?
魅丝萝看着她,褪去惶恐,眼中净是萧索的冷意。自凝舞娘娘故去,潾潾殿下云珞殿下相继而亡,鬼门覆灭,先是亚尔非西尔陛下,后来是阿明,是我,是苏沁,我们每一个人都说过要爱他保护他,可我们到最后不是先后离开,就是彼此利用,直至如今。
他并不可怜,不需要你怜悯。他并不弱小,不需要你保护。他是千年鬼门唯一的幸存者,是凝舞娘娘亲自挑选入门的弟子,他是云珞殿下放心将一切托付的传承者。你以为,经历这一切过后,他真如你眼中所见的纯白不染?
他的身份太敏感太关键,任何有野心的人都会禁不住诱惑想要利用,就连紫流萤也学会在适当的时候利用他的歉疚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你呢?当你一点点打开埋藏秘宝的盒子,被那些流光溢彩的宝物吸引,慢慢陷进权势yu望的陷进之后,你是否还会如你今日的善良?
……
“原本我对鬼门秘术还自以为颇有心得,可自从指导你修习频频出人意外后,我反是彷徨,不知自己究竟真否掌握鬼门精髓。”思绪片刻,她斟酌作答,“如今的我恐怕无法为你作任何解答,如果你不愿意去打扰阿诺的清净,那么你只能自己去探寻答案。”
林致秀眉一凝,黑色瞳孔里仿佛闪过一抹厉芒:“您是指——谢林?”
魅丝萝将那一闪而过的锋芒收在眼中,不动声色的点头:“一直以来你在寻求的答案都在那里。”
“都在那里——”
漆黑的瞳孔光阴流转,朱唇轻启重复着她的话,那些快得抓不住的记忆猛地慢下了脚步,她僵在那里——
记起来了!
誉夏使的过去,明璃的过去,自己的过去,从无交集的他们之间联系过的痕迹,远在多年前,当那场悲剧尚未曾发生前,当东郇的土地还富饶美丽,当她还是承欢父母膝下的娇憨稚儿,她见过他们,听过那些声音。
“是得去一趟了。”
第五章 同舟
湘水无险,但是,只看那河堤两岸高壁上洪涛掀天的荡荡江水的冲天怒喝和如劈倒雷锋般撞碎山崖后零落的碎片,先前还义无反顾要搭乘舟船的乘客顿时少了九成,余下的人当看到渡口上停泊着的并非想象中高大平稳足以抵挡强风暴雨的船只和老得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巨浪卷进江中和小得经不起风雨一大一小两名的船夫时,也纷纷踯躅起来。
船夫在此行船已有几十年,见惯了乘客们这般犹豫,温和地招呼要行船的客人们上船。但那年轻的却急躁得很,冲着岸上一众旅人们呼喝道:“究竟上还是不上?就这一趟船了,要错过了,就等来年去吧!”
岸边仅剩的乘客们面面相觑之后,终于有年轻人毅然决然抬步向船上迈去,许是他下的决心太坚定,竟一下子绊在了锚上,若不是船夫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险些就要跌进滔滔湘水里去。岸上的人顿时笑翻了天,年轻人脸上红了红,低着头一声不响钻进船舱里再也不出来了。闹了这一出后,余下众人心中突然安了下来,陆陆续续跳上了船。
刚一起锚,船就立即颠簸起来,船夫让众乘客牢牢扣紧座位上臂粗的麻绳制成的简陋腰带,不待他说完,乘客们早拉紧了麻绳,丝毫不敢放松。看他们人人如临大敌的模样,船夫无奈地笑笑,撑起一只竹篙,与船尾年轻的接班人一道一前一后将小舟划入湘水。
按古卷记载,湘水原该“性温醇和”,上古有神帝妃祭奠,挥泪入江水,从此绵绵幽婉,如情人低喃。湘水,自古皆被看作最婉约动人的情人的。但只见他如今暴烈的性子,哪里有古语里述说的美好。
绵绵湘水何以如此暴掠?
只看一腔湘水尽头彼岸诅咒围绕的黑云不毛之地,再不需费力解释。
昔日千羽云珞自毁鬼门七千年荣光,千年圣地谢林由终年绿荫华彩之地蜕化为蛮夷未垦的荒夷之所。千羽潾潾为爱情伤心欲绝站在白塔上一跃而下,千年爱情长河从涓涓溪流怒吼成洪涛巨浪。
四面环山,妖魔出没,凡有入者九死一生。唯西南一角,引湘江之源,怒涛澎湃,击碎所有来犯之敌。一切皆源自鬼门。自千羽潾潾站在鬼门之上立下此誓,安静了千年湘水就再不曾平静过。
然,虽不平,一叶孤舟入江,颠簸摇曳,却始终未被吞噬。船上一名旅人终于发现这点,惊奇地“咦”了一声,放开紧紧拉着的绳缰,撑扶着舱蓬摇摇晃晃到了船头。湘江两岸高耸险峻巍峨浸透岁月的尘埃,伴着鬼门昌盛灭亡,辉煌与凋零,从盛开到腐败,从苍白到尘埃,时光的凝集,光阴的描刻。
旅客震惊在这片写满历史的天地中,漆黑的眼中凝结着崇拜。
“这位客人是看出来了,湘水无险,说的就是这,鬼姬娘娘虽降怒世间,让静女湘水化作洪浪滔天,却仍不忘庇佑微末之人。”老船夫笑眯眯向她解释述说多年的话语,“但凭这江水险峻,只要心中有信仰,就会得到佑护,不会有葬身江浪之险。”
“湘水无险?”旅人低声重复,清雅的声音不难听出是位曼妙女子。
“这位客人,若要细看不妨到这边来,前方就要过凝紫峡。”行船多年的老船夫笑眯眯招呼她。
“凝紫峡?”她疑惑着重复。
“这是它的原名,你们不大清楚。”老船夫解释道,“不过,另一个名字一定熟悉,您且看那里。”
她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半天前方半空,一道残血余辉刺得人眼前一痛,她费力看去,透过刺痛的血光,才勉强看清那半空中悬垂的字,似一柄刺入人心的利刃,锋芒尽淬后空悬了疯狂与执念——“落天”
女子浑身一阵,不光是她,同行旅人们皆震惊当场。这个名字不止耳熟能详,问道时更如雷贯耳。
落天崖!
据说,百年前夏亚的皇帝就是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圣女千羽潾潾从他眼中落下、凋零、毁灭,泯灭十七岁年华里所有的爱恨,抛却生前的荣耀光华,在绝望中化作飞灰,最后凝华为神话。
千羽潾潾落下的地方,百年前大时代拉开序幕的开端。
她抬头仰望天地,四海洪波,百年前惊涛巨浪的序幕不动如山。屹立千万年的巍巍青崖皑皑白雪,自远古以来便静寂飘摇的高原。人世浮云如苍狗,亘古参天屹无穷。
那一刻,在万古不变的自然面前,她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她震惊在这片参合了人类与自然鬼斧神工的奇迹之中,忘记个人,忘记自我。
“前方就是圣地白塔。”
不知过了多久,老船夫的话终于将她惊醒,定睛远眺,白色巨塔的断壁残垣渐渐在眼前勾勒出轮廓,百年的悲剧,千年的壮阔。
她情不自禁想要迈向前,老船夫忙一把将她拦住。“客人您得小心,不可以再往前进!”
不可以?她回头,水涟秀眸里满是疑惑。来不及问出口,几道身影在她身旁掠过,化作一道漆黑的光弧向岸上跃去,转瞬间消失在视线里。
老船夫拦住她,郑重其事告诫:“鬼姬娘娘的庇佑仅在湘水之间凝紫峡前,过了这凝紫峡,顷刻间就会被湘水吞噬。”
“可是他们——”她看着那几个迅速消失的黑影,更为疑惑。
“过了这凝紫峡,生死由命。”
老船夫眯起眼,仿佛陷入了沉思,那几条熟悉的身影,打从他尚是青年即开始见证,年年都有人不顾危险跃过凝紫峡上岸祭奠,却唯有他们,几十年来,每年此时,皆来祭拜,从无间断。如此情景他已看了几十年。
“船会在此停留少息,客人若要祭奠,请抓紧时间。”
女子凝望着已经看不见的身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咬牙,手中掐了个诀,飞身上岸,身如舜英流星划出一道美丽的圆弧。
老船夫没能挽留住,不由长叹一声。
也许又要妄送一条性命。
每年此时节都会有祭拜旅客不顾安危自水路而入谢林,比起四面妖魔围绕被标下生死线的陆路而言,湘水虽险,却无生命之忧。可他们哪里知道,章宪圣女布下的结界是生,冼慈圣女立下的诅咒才是死。因爱绝望的滋味,会触动人心底最脆弱的灵魂,陷入迷幻,癫狂、直至绝望。
看来他们是不会回来了。老船夫撑起竹篙,走向船舱招呼其他客人们。当他走入舱内,才发现坐满乘客的舱中此时一个人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徒弟,做弟子的也是一头雾水。
除去方才不顾自己劝告离去的那女子和那些年年岁岁跃上凝紫祭奠的朝圣者,船上该是还有人的,什么时候连他们也失去了踪影?他与徒弟一前一后守住通道,四周湘水湍急,又有圣女娘娘下的诅咒,没有人能够在水中存活的,剩下的人究竟是何时离去,又是如何离去的?难道——
老船夫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惊出了一身冷汗。“快,”他急急拿起竹篙冲着徒弟一叠连声催促道,“我们快走!”
“师父?”
“我们只是普通人,不要被卷入他们的世界!”老船夫厉声喝出,头也不回向船头走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