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香-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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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兴仁应了声“是”,起身辞出。
一连三天,铁扇相公总是在中午以前,赶回戴庄来报告。
因为万总管夜夜笙歌,享尽人间艳福,他老先生高卧销金窟,不到中午,是不起来,铁扇相公赶在中午以前列戴庄来溜一趟,万总管还没起床,琴香阁的龟奴们,自然也不会注意到他。
何况住惯妓院的大爷们,差不多也总是在中午时分回家的回家,回店的回店,好打点银子,准备晚上再来报效,所以这中午时分,正是许多花钱的大爷离院的时候。
铁扇相公是老江湖,他利用银弹攻势,收卖了琴香阁一个叫做宝瑾的姑娘,再由宝瑾姑娘替他卖通了宝琴姑娘房里的一名使唤丫头,所以对这位阔佬万总管的一举一动,莫不了如指掌。
诸如万总管何时起床、何时用早点、何时进膳、何时陪宝琴姑娘下棋,何时相对小酌,甚至何时上毛厕、何时醉得大吐特吐,琐琐碎碎,鸡毛蒜皮的事儿,都有小报告从隔壁房里传递过来。
铁扇相公宋老二可以毫不费力,躺在美人怀里,头枕玉臂,手搂纤腰,就能收集到情报,静以待变!
但这位万总管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他始终没有离开过宝琴姑娘的香闺一步。
因此,这三天来,铁扇相公的报告,也就无善可述,总是说他整天的醇酒美人,足不出房,好像非把一万两银花光了,是不甘心离开宝琴香阁的。
三天的报告,听得丁建中直是冒火,请了这样一位总管,也难怪他要冒火,换了任何人都会觉得窝囊。
还是戴珍珠比较沉得住气,总是劝丈夫暂且忍耐,以观后效。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巳牌时光,铁扇相公宋兴仁又匆匆赶回戴庄来了。
平时,他都要在午牌前才来,今天比平时早来了将要一个时辰。他一脚跨进书房,丁建中、戴珍珠、常慧三人,刚用毕早点。丁建中含笑招呼道:“宋兄早啊!”
宋兴仁脸色十分难看,勉强笑了笑道:“在下是向丁大侠、大小姐请罪来的,说来惭愧,在下这回真的栽到家了。”
丁建中道:“宋兄先请坐下来,有话慢慢的说。”
戴珍珠已经料到可能是万有全耍了他,这就接口道:“是啊,事情如果已经发生了,急也没用,宋兄还是请坐下来,喝口茶,再说不迟。”
宋兴仁气愤的在下首一张椅子坐下。一名使女端上一盏香茗,
丁建中一抬手道:“宋兄请用茶。”
宋兴仁取起茶盘,轻轻喝了一口,经过这一阵工夫的坐息,他激愤的情绪,总算渐渐平复下来。
戴珍珠问道:“宋兄,万有全怎么了?”
宋兴仁提起万有全,心头不由得又冒起火来,拱手道:“回大小姐的话,在下被这厮耍了。”
戴珍珠心中暗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但这话她可没有说出口来。
常慧忍不住问道:“万有全是不是跑了?”
“岂止跑了?”宋兴仁道:“昨晚在下听他在隔壁房里喝酒作乐,大声欢笑,这样到了子夜时光,他又醉得大吐,要枕头,沏浓茶,拿面巾,一直闹了大半夜,才算安静下来,今天一早,在下刚刚盥洗完毕,宝琴姑娘房里的小丫头手里带着一封信走来,说是万大爷叫她送来的……”
常慧问道:“他知道你住在隔壁房里?”
宋兴仁道:“应该不知道,在下在江湖上也混了多年,要盯一个人,岂会泄露了身份,但这厮要小丫头带信来,分明已经知道在下住在他隔壁了。”
常慧道:“后来呢?他信上怎么说?”
宋兴仁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了丁建中,说道:“丁大侠请看,这封信,就是那厮叫人带来的。”
丁建中接过这封信,只见上面写着“留呈宋相公亲启”字样.(宋兴仁外号铁扇相公)心中暗暗一笑,伸出两个指头,从信中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笺来。
常慧生性好奇,忍不住走到大哥身边,凑着头和丁建中一同观看。
戴珍珠早已知道常慧生性好动,纯洁得像一张白纸,虽然这一情形,外人看来,她和丈夫好不亲切,实则她是无心的,戴珍珠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凝目问道:“他信上怎么说呢?”
常慧偏头一笑,说道:“大嫂,我念给你听……”
她一面从丁建中手中,望着信笺,念道:“书奉宋相公兴仁老哥阁下……久仰英名,尚未瞻荆,竟得与阁下结为芳邻,气息可通,咳声可闻,幸何如之,三日以还,拜阁下之赐良多,弟已于昨晚悄然摒挡,离此香巢,阁下也可以云归矣。受教弟万有全沐手顿首。”
从这封信的口气看来,铁扇相公宋兴仁搬进琴香阁去住,不但没有盯得住万有全,而自己的一举一动,却被万有全摸得一清二楚!
戴珍珠心下不禁暗自起疑,忖道:“万有全若是讹诈银子来的,他一万两银子到手,就该走了,何须在琴香阁一待四天之久,以万有全的识见,也绝不是沉迷酒色之人,那么要在琴香阁待了四天再走,究竟是为什么呢?”
丁建中问道:“宋兄可知万有全去了哪里么?”
宋兴仁脸上不禁一红,说道:“这厮信上说他是昨晚走的,在下接信之后,就去查问宝琴姑娘房里的小丫头,据说那厮是昨晚子时走的,相距已有五个时辰,少说已在百里之外了,在下特地赶来报讯的。”
丁建中浓眉轩动,气愤的道:“万有全居然敢讹诈银子,潜逃无踪,难道他真以为咱们逮不到他了么?”
“丁郎……”
戴珍珠娇婉的叫了一声,才嫣然笑道:“万有全要走。在领到一万两银子的那天,早就走了,不会再在香阁一待四天了。”
丁建中一忖道:“贤妻是说他不是拐款潜逃?”
戴珍珠道:“现在我也说不上来,我总觉得他在琴香阁一待四天,必有原因……”
她话声一顿,回头笑道:“宋兄先去休息吧,这件事,咱们还得从长计划,但此事经过,宋兄对任何人都不可泄漏了。”
宋兴仁总觉这件差事办得脸上无光,讪汕的抱抱拳道:“在下省得,在下告退。”
宋兴仁堪堪退出,冬香匆匆走入,躬身道:“姑爷、小姐万总管来了。”
常慧睁大眼睛道:“他没逃走?”
戴珍珠朝丁建中微微一笑,才回头道:“请他进来。”
冬香应了声:“是”,迅速的转身走出。
接着只见万有全施施然从外面走入,朝丁建中夫妇拱手作了长揖,说道:“属下见过主人、夫人。”
接着又朝常慧拱拱手道:“常姑娘好。”
常慧望着他,问道:“万总管认识我么?”
万有全微微一笑道:“在下身为丁府总管,主人身边的人,焉得不识?”
他说来不卑不亢,极为自然,居然和上次大不相同!
虽然容貌没有多大的改变,但上次的寒伧、猥琐模样,如今全改观了!
只见他头戴簇新的软缎瓜皮小帽,身穿宝蓝缎袍,腰间束一条丝结镂花如意腰带,足登黑缎双梁软靴,不但穿着得十分得体。也十分体面,使人一看就是富豪人家的总管。
本来苍白的脸上,如今也红光满脸,有着春风得意的神情。
丁建中不知他的来意,一抬手道:“万总管请坐。”
万有全躬身道:“属下告坐。”
泰然在下首一张椅子上坐下。
戴珍珠问道:“万总管有事?”
万有全耸肩一笑,一手摸摸他嘴上两撇八字胡子,欠身说道:“属下花了三天时间,大致总算替主人筹备妥当了。”
他三天来一直高卧琴香阁,饮酒作乐,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大致筹备妥当了,这不是鬼话?
丁建中冷冷的道:“万总管替我筹备了些什么?”
万有全诡异的一笑,说道:“主人到时自知。”
他咽了口口水,望着丁建中,又道;“属下是来请示的,主人、夫人不知何日启程?”
“启程?”丁建中奇道:“咱们要到哪里去?”
万有全耸着肩膀,身子移近了些,说道:“主人不到江湖上去,只是坐在戴庄之中,这是守株待兔,要人家找上门来,何如咱们找上门去?”
丁建中心中一动,问道:“万总管之意,是要咱们找上门去?你可知咱们的仇人在什么地方么?”
“天涯寻仇。”万有全晃着脑袋,徐徐说道:“仇是要去寻的,咱们慢慢去寻,总可以寻得到。”
戴珍珠道:“万总管心里谅必已有成竹?”
“不敢。”万有全深沉一笑道:“要钓金鳌,必用金饵,属下只是有此构想而已!”
戴珍珠道:“您倒说说看?”
万有全道:“主人、夫人从天香之宫归来,必然携有不少珍宝……”
常慧心中暗道:“原来你想动珍宝的脑筋!”
戴珍珠道:“天香之宫,珍宝不可胜计,但我不是求宝去的。”
万有全试探着道:“但夫人是继承天香之宫的主人,那些珍宝,也可以说是夫人之物,退出天香之宫,封闭山穴,多少总带出来了一些?”
戴珍珠道:“不错,我是带了一点出来,但为数不多。”
万有全色然喜道:“天香仙子所收藏的珍宝,都是人间珍宝,价值连城的稀世之物……”
丁建中冷眼旁观,看着万有全一付猴急贪婪之色,心中甚是不齿其人,说道:“万总管一直追问天香之宫的珍宝,必有高见?”“哪里?哪里?属下只是想多了解一点?”
万有全随口敷衍着丁建中,一双眼睛依然望着戴珍珠,继续问道:“不知夫人带出来的珍宝,约有多少?”
戴珍珠笑了笑道:“我们只有几个人,除了丁郎,每人随身能携带多少么?”
丁建中觉得她不该对万有全说这些话,不觉望了她一眼。
戴珍珠只是朝他微微一笑。
万有全豁然大笑道:“够了,据属下猜测的,也是如此……”
他没待别人开口,双手一拱,朝戴珍珠问道:“以属下推想,夫人绝非贪婪之人,只不知当时取得这些珍宝之时,心里有何打算?”
戴珍珠道:“万总管问对了,我们临行之际,我想这些珍宝,本是有用之物,但任它留在山腹宫中,岂非失去了它有用的价值,我能带一部分出来,不知可以救多少人呢!”
“哈哈,阿弥陀佛!”万有全忽然大笑一声,双手合掌,念了一句佛号,肃然道:“夫人有此济世之心,即是菩萨,属下这二天来的奔波筹备,那就没有白费气力了。”
他不知费了什么气力?
戴珍珠道:“万总管的意思是……”
万有全道:“方今黄河滥泛成灾,两岸居民,流离失所,嗷嗷待哺的灾黎,总有数十万人之多,夫人如能把携带出来的珍宝,变卖赈灾,上体天心,下泽黎庶,这是一件莫大的善举,善有善报,上苍有知,自会把害死老主人(八手仙猿常千里)和戴老庄主的仇人,自行投到。”
丁建中道:“这就是万总管安排的金饵?”
万有全欠欠身道:“不过主人和夫人要信得过属下,一切行程,都得听属下安排。”
丁建中没有作声。他到现在为止,对万有全可说一无所知,尤其这三天之中,他一直住在琴香阁,花天酒地,今天一来,就大撒其谎,说什么奔波了三天,替主人筹备了什么,这种人,如何还能信任?
戴珍珠道:“丁郎,万总管说得对,他既然胸有成竹,这一切行程,自该听他安排的了。”
接着朝万有全道:“万总管,古人说得对,疑人莫用,用人莫疑,你既然当了丁府总管,我们自然信得过你了。”
丁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