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凤朝阳刀-第4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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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饶让李鸣心肠宽阔,对世事戡破得透彻,知吴姑姑死志已决,也不禁鼻头一酸,溢出来几滴泪珠。又知女幽灵绝不会再次睁眼,只好深施一礼,默默地退出囚室,重新找到刑部大班毛金常,严令他好好瞧看吴艳秋,连黄尚书处都没有再辞行,就飞骑赶回了锦衣卫。
正等得焦急不堪的武凤楼,一看李鸣的脸色,早知道事情糟到了极点。不容李鸣落痤,就忽切切地问:“事情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吗?”
李鸣从腰中取出女幽灵交给他的那幅白绫,肃然说:“这是黑衣丽人吴姑姑让小弟转交给恩师的一样东西,我估计内中必有和师父诀别的言词。此时此刻,绝不适合让师父他老人家看到。但小弟身为徒儿,又不敢蒙蔽师长。为此,只好交由掌门师兄处理!”
一听师弟在对自己的称呼上,加上了掌门二字,武凤楼顿时心中雪亮了。
别看他们二人是同一辈的师兄弟,由于武凤楼接替大师伯展翅金雕萧剑秋,接掌了先天无极派门户,彼此之间的身分,已经大大的不同,说得贴切一点,就连身为三师叔的江剑臣,如按门规,也得听从徒侄武凤楼的指挥和安排。心想:此事对三师叔显然有些不尊,但从事贵从权上看来,也只好先将此物暂时收藏了,等到事过境迁后,再向三师叔说明和请罪。
思索至此,伸手去接那幅白绫。
想不到江剑臣突从门外跨了进来。
李鸣生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捣蛋脾气,唯独对师父江剑臣敬如神明。吓得她双膝一软,扑地下跪,竟连手中的那幅白绫也掉落在地上。
说来也巧,女幽灵原本折叠得很好的白绫,如今让李鸣一惊之下,无意抛落,竟然舒展开来。
江剑臣一看之下,只惊得“唉哟”一声,抢步上前,弯下腰去,用颤抖着的双手,捧起白绫,两只朗目中早溢满了莹晶的泪水。
武凤楼、李鸣二人的目力是多么地锐利。早在一瞥之下,看清那白绫上,是吴艳秋用自己殷红的鲜血写成的十四个小字:今生不能成连理,来世定作比翼飞。
江剑臣一面小心翼翼地收藏起那幅带血的白绫,一面向徒儿李鸣顿足喝斥道:“该死的东西,险些让你误了大事。”
斥完,含怒而出,拉过一匹快马,飞身跃上,疾驰而去。
不等师父走远,李鸣就霍地站起,左手一推掌门师兄武凤楼,示意他赶快前去武英殿,将发生的情况告知贾佛西,让他先行试探一下当今万岁的口气;右手抓过笔来,修书一封,用八百里加急投递公文的办法,立即送交大师伯萧剑秋和二师伯白剑飞。安排妥当之后,他自己才快马加鞭,重向刑部天牢追去。
经过这一耽搁,等李鸣再次赶到刑部天牢时,刑部大班毛金常早战战兢兢地迎上来请罪道:“一切都是小的该死,辜负了你老人家的信任。但我又哪能想到像女幽灵这样的人物,竟会自寻短见呢!”
听说吴艳秋果然自裁身亡,李鸣虽然早已料到,但他还是被震得好像万丈高楼失足,也深知先天无极派和当今万岁之间的矛盾彻底形成了。
江剑臣毕竟不同于一般的世俗儿女,更知道所以会发生这一切的一切,其根源虽在辽东枭雄多尔衮,可真正导致发生这些惨事的祸首罪魁,还应归罪于北荒一毒叶梦枕。为能尽快地搜捕此贼,他干脆把收殓埋葬黑衣丽人的琐事,完全交由徒儿李鸣自去办理,他自己则一人一刀,扑向了京城西郊。
这应了“智者千虑,尚有一失”的那句话了。尽管北荒一毒足智多谋,狡猾如狐,但他一没想到吴艳秋会拼将一死酬知己,更没有想到江剑臣竟连吴艳秋的遗体都不管不顾,就立即前来搜捕他。再加上他的奸计连连得售,志得意满,自会遭到骄敌必败的下场,终使这只狡兔三窟的老毒虫,让钻天鹞子江剑臣跟踪堵在了宝珠洞内。
所谓宝珠洞,就是座落在于坡山顶的一座岩洞,深约四五丈,因洞为砾石胶岩,形如黑白两色的珠子粘合在一起,因而得名。洞前有座敝亭,名曰眺望亭。
江剑臣虽对叶梦枕怀有刻骨仇恨,恨不得生啖其肉,活寝其皮。而叶梦枕对江剑臣也曾誓欲得之而甘心,除之而后快。可截至如今,这两位对头冤家尚未真正地一拼生死。
因此,虽说北荒一毒叶梦枕对江剑臣心存(炫)畏(书)惧(网),就连艺臻绝顶、独步武林的钻天鹞子江剑臣,也对叶梦枕不能不深怀戒心。
江剑臣虽把老毒物堵在了宝珠洞内,并不准备马上犯险深入,只盘膝端坐在眺望亭内,静以观变,守株待兔。
殊不料,自知身陷绝地的北荒一毒也不是傻子,决心采取置之死地而后生。
正邪两方的拔尖人物,到底站成了对面。
首先是叶梦枕发话道:“姓江的,我们今晚这是第二次朝相,我不否认阁下已经全部剪除了叶某手下的羽翼,但你我之间的鹿死谁手,恐还难以断定!”
江剑臣先是冷然一笑,然后以肯定的语气反斥道:“不!我们二人之间,绝对没有鹿死谁手之可言!”
北荒一毒叶梦枕脸色一变说:“你认为,叶某今天死定了?”
江剑臣:“那是自然!”
北荒一毒脱口一句:“叶某不信!”手中的蕉叶剑陡地化成一溜寒芒,闪电般地戳向江剑臣的幽门穴。
北荒一毒叶梦枕也真算盛名之下无虚士,不动则已,一动之下,人如流星,剑似长虹,一大片剑花,严严实实地罩向江剑臣的前胸各要害。
江剑臣左肩一引,横移五尺,那口一尺二寸长的短刀,虽先探手抽出,却没打算立即反击,想先掂量一下对方的斤两。
北荒一毒叶梦枕一声怒叱,切断巫山、抽剑断水、横断云岭、魂断乌江、王佐断臂,一连五剑,滚滚袭来。
江剑臣一声轻啸,声如龙吟,施展一气凌波浑元身法,轻如柔絮,快似飘风,一跺避开来。
叶梦枕老脸一红,怒断绞索、壮士断腕、断缆崩舟、痛断肝肠、断手残腕、断头削足、碎金断玉,七招快剑,一气呵成,层层剑幕,密如蛛网,凌厉凶狠地攻向了江剑臣。
江剑臣虽极自负,面对叶梦枕的如山剑阵,也不禁心中微凛,所幸他早将巧钻十三天轻功练到颠峰,只消施展开轻灵的身法,自不会栽在对方的剑下。
可叹一向自负功力盖世的叶梦枕,眼见自己那套独得之秘的凌空断肠十三剑,只剩下最后一招腰断三截了,而对方始终尚未出手还击,优劣之分,早已判定,连气加急之下,决心不用那套得心应手的翠袖消魂十五指,代之以更为恶毒的蟒蛇七式。
江剑臣被誉为当代武林第一人,岂是等闲侥幸得来的。从叶梦枕的第一招盘蛇出洞,就看出这套剑法的厉害。有心立即展开反击,又有些于心不甘,干脆牙关一错,决心掂量到底。
哪想到叶梦枕继那招盘蛇出洞之后,紧接着就是灵蛇卷尾、巨蟒伏虎、毒蛇吐芯三剑。
逼得钻天鹞子一连改变了三次身法,才勉强获得全身而退。
叶梦枕心头一喜,脱口一声厉啸,声如深山狼嚎,先是一招青蛇戏竹,点向了江剑臣的小腹,接着一招长蛇翻滚,扫向江剑臣的腰际,硬逼江剑臣斜身躲避和点脚纵起,他这才陡地施展出蟒蛇七式中最为毒狠的一招金蛇钻心,丝丝剑气,透剑而出,直扎钻天鹞子江剑臣脐下的关元穴。
傲骨凌人的江剑臣,一直坚持到对方把凌空断肠十三斩和蟒蛇七式施展完,方才一声长笑,手中的短刀电闪般地挥出一招一刀三斩,除去将北荒一毒叶梦枕手中的蕉叶剑震出手外,并还截去了叶梦枕的右手四指,划开了叶梦枕右侧的大胯。
也怪江剑臣太也大意,硬把北荒一毒叶梦枕和自己等而量之,认为凭叶梦枕那么大的显赫人物,既然败在自己的手下,哪会不低头服输,任凭自己处理?最少也得有个交代。所以在一招伤敌之后,没向对方斩尽杀绝。
想不到叶梦枕竟然两眼一红,杀心大炽,左手先撒出七粒金蝇珠,硬把江剑臣逼退七步。紧接着,右手甩出一十三根锁心钉,将江剑臣挡在了两丈开外。然后不顾伤痛,蹿进附近的密林中。
江剑臣再是艺高胆大,对武林中的“穷寇莫追,逢林莫进”的格言,也不得不遵。何况又在夜间,气得他转身就想离开此处。
先天无极派的现代掌门人武凤楼,偕同八变神偷一齐匆匆赶到了。
江剑臣先谢过任大叔的午夜驰援,然后肃声说:“小侄幼遭不幸,被弃江边,如非恩师抚养,早已埋骨沙丘。原决心苦练技艺,终老荒山。迫于掌门师兄严谕,方才卧底青阳宫,铲除奸阉,辅佐当今万岁登基。”
说到这里,神情一默叹气说:“从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天威赫赫。为人臣子,虽谨小慎微,尚难免大不敬之罪。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伴君如同伴虎。有心远离朝堂,佯狂山水,永不复再履尘世,偏偏鸣儿又任职锦衣卫,使小侄再陷宦海。如今艳秋惨死,心灰意冷之下,我决心奉母隐居,永绝尘缘。”
话锋略停,又向徒侄武凤楼吩咐道:“愚叔诸事皆了,只有前年在赵州桥上,曾对故人白马金鞭齐金良亲口许诺,将其最小的儿子齐六收为关门弟子。难得此子生具异禀,和你六指追魂久大伯一样,两手皆生有六指。限你最近派人去赵县柏林禅院后街接来,送交你的三婶娘,好烦请你六指大爷为其先打基础。”
事也真巧,狡猾如狐的叶梦枕受创钻入密林后,为防江剑臣的搜捕,先不忙着逃走,反倒退回林边的荒草丛中。此着看似冒险,其实却最安全,这就是孙子兵法上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想不到无巧不巧地竟把江剑臣的这一番话,听了个一字不遗。脑际灵光一闪,想出一个阴损无比的毒辣主意,也顾不得再听江剑臣下面的话,悄悄离开平坡山,径向河北赵县赶去。
要说叶梦枕也真有股子坚韧凶狠劲,在右胯割裂、四指被截的重创下,竟能咬紧牙关,于第二天日落之前,就硬挺着来到座落在赵县城内东隅的柏林禅院。
这是一座非常有名的禅院,建于汉朝末年。隋唐年间,曾改名观音院。金、元时期,方才改称柏林禅院。最为脍灸人口的是,寺内真际禅师宝殿的两边殿壁上,有一代画圣吴道子的遗墨真迹。院内有七层宝塔一座,砖木结构,平面呈八角形,高近十丈。第一层,四面雕有格子门窗,下有方形塔基,塔基上为束腰式的须弥座,座上还有两层砖刻图案,上层是乐伎、金刚、力士,下层是龙象、鹿、牡丹,图案结构活泼,形象生动,技法娴熟,刻工遒劲,极具浓厚的民间气息。
为能赶在武凤楼派人来接之前,把齐六弄走,北荒一毒叶梦枕立即改扮成老年乞丐的模样,沿门向柏林禅院后街乞讨。
俗语说:装的不像,不如不唱。北荒一毒由于受伤不轻,流血过多,虽经清洗包扎,脸色也呈现苍白;再加上一天一夜的奔波,灰埃满脸,自会从俊秀儒雅的老年秀士变成一个沿门托钵的老年乞丐。
以叶梦枕的奸诈和机智,想在柏林禅院后街这片弹丸之地,寻找出一个有名有姓的人家来,那还不是像探囊取物那么容易。
这老毒物也真有一股子横劲。摸清实底,认准门户,和白马金鞭齐家良对过盘子不说,他狠下心来,非和江剑臣这个未入门的弟子齐六朝朝相不可。
直到暮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