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朱明-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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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上前将片刻前还是他们统领的王宁拿下了。这般惊天大逆转让众人一片愕然。
朱允炆拍了拍手,只见头戴圆帽,脚蹬皂靴,身着褐衫的厂卫宦官走上前来,押着十几名身穿胄甲的士兵。这又是唱得哪出?场中众人已是看的满头雾水。王宁在见到那群人的瞬间,面色徒地大变,“东窗事发”四个字从脑中蹦了出来,他脑中不停的转着念头,思索着对策。
朱允炆意味深长的瞟了眼王宁,对那打头的几人厉声喝道:“尔等是如何受人指使,将兵甲放入亲卫营中,栽赃陷害凉国公的?还不如实招来!”这群士兵在大刑下,早已招供。那为首之人偷偷看了几眼王宁,已是跪地痛哭流涕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是王指挥使胁迫了我们家人,让我们将这些兵甲伺机放入凉国公的亲卫营。”
洪武帝面上忽青忽白,眼眸微缩,杀意腾腾,他习惯的想拾起手边的东西向王宁砸去,却是发现这里不是他在乾清宫的龙案,既无笔墨纸砚,也无茶杯器皿。他一时不知如何发泄怒气,竟是亲自上前,飞起一脚将王宁踢翻在地。
王宁忍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已是涕泪横流,膝行而至洪武帝跟前,抱着他腿哭道:“皇上,皇上,父皇,父皇,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他尘土满面,狼狈不堪,哪里还有驸马爷和锦衣卫指挥使的翩翩气度和风采。
朱允炆手中摩挲着那长矛,突然勾了勾唇笑道:“姑父,您背后之人到底是谁?还不速速招来。您看,这些兵器盔甲上都刻有‘燕’字,足以证明它们都出自燕王府。您还是别替四叔隐瞒了,这可是欺君之罪,您一个人可是兜不住的。”
正伏在洪武帝脚下的王宁猛地一抬头,已是气急攻心,他指着朱允炆口不择言道:“你……你栽赃陷害!是你,你将这些兵甲全部换了!燕王府的兵器盔甲上怎会带有‘燕’字,分明与京中的兵甲一模一样。”话音刚落,整个武场寂静的可怕,众人看着王宁的眼神犹如见到鬼魅般。
王宁话出口的瞬间,已是知道陷入了圈套,他有些绝望的看着洪武帝,连连摇头道,“不!不!”却是不知该如何解释。武场中的文武官员们默契的垂下头,大气儿也不敢出,恨不得自己如空气般透明,只觉得倒霉透顶才会跟着皇帝前来。
洪武帝瞪着王宁,目眦尽裂,他浑身剧烈的抖动着,口中叫着:“朱棣,好,好……”气急攻心,竟是晕了过去。
人生长恨水长东
北平的初秋是最为舒适的时节,风轻云淡,天高气阔,既无南下的寒风,亦无东进的扬尘,只有这时的北平,些许有几分江南韵致。太液池旁的燕王府此时却是剑拔弩张,阴冷的气氛挥之不去,就连煦暖的阳光似乎也被遮挡在了厚厚的朱墙之外。
朱棣如泥菩萨般端坐在书堂的正座上,面色与燕王府顶的青色琉璃瓦相差无几,这样的沉默端凝已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书堂里或坐或立,挤满了他的心腹和幕僚,这些人的伶牙俐齿在今日彰显无疑,叽叽喳喳如同集市上卖菜的阿婆,试图让喋喋不休压住心中的恐惧和焦躁。
日头渐落,宝贵的一天又将逝去,屋内的气氛愈发烦躁,一个心照不宣的想法在众人心头萦绕,却是无人敢公诸于口。杀父弑君,这样的想法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大逆不道,几乎违背了所有人的德行底线,但在权势的驱使下却又如罂粟般魅惑诱人。他们一世的荣华抱负均已压于燕王一身。
道衍眼睑低垂,眼睛微闭,不停的转动着手中的念珠,直至屋内气氛压抑得就快让所有人都崩溃时,他方才抬起了头,似乎已打定了主意。燕山左护卫张玉,以谋略和骁勇深得朱棣信任,道衍的反应落入他的眼中,他眼珠转了转,笑道:“道衍兄,您岁数资历皆长,对如今的局势可有何见解?”
道衍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又环顾四周的文武谋臣,唇角微微露出丝讽意。他侧头注视着燕王,正容道:“按照当今皇上的心性,下一个到达北平的旨意,就将是削藩。北平的使臣将会如晋王、秦王般被押送回京师,等待殿下的将是圈禁和夺爵。”
朱棣身子一震,猛地抬头看了看他最信任的谋臣,眼底闪过隐隐的期待。道衍与他四目而视,长叹了口气,这般罪名,燕王如何肯担?罢了,罢了,他心底突然升起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荒谬感。
道衍继续道:“皇上的削藩令一出,名分已正,就再无转圜之地。纵使皇上百年之后,皇太孙殿下是个堪比桀纣的暴君,殿下也无丝毫理由去讨伐他。更何况,以当今皇上的手段,他真要疑了你,自会有手段制的你永世翻不了身。”
弯弯绕绕说到这里,言下之意已是昭然若揭,朱棣眉头紧锁,与屋内众人同时将目光投向道衍。道衍不慌不忙的将手中念珠往脖子上一挂,轻描淡写道:“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也只有先委屈皇上了。”话一出口,屋里竟是一片寂静,只余下此起彼伏激动的呼吸声。
朱棣沉默良久,沉声道:“没有更好的主意了?”却是没人能够给出一个更圆满的回答,室内鸦雀无声,气氛压抑。燕王心情显得更为沉重,他抬起头,似乎是求救般看向众人,道:“众卿?!”
道衍将眼神投向坐在燕王身旁的燕王妃,徐氏站起身来,亲自替朱棣斟上一杯茶,笑道:“殿下,父皇待你原本就信任有加,只是他一日日年迈,才听信了身边小人谗言。俗语说国赖长君,殿下若为江山社稷计,就必须得承担起这个责任。此番心意如昭昭日月,上对得起天地日月,下对得起黎民百姓。”
朱棣听罢无语,身子却是比先前坐直了几分,众人皆知燕王心意,连忙七嘴八舌纷纷建言,表示道衍与燕王妃所言有理,还请燕王为天下臣民当机立断。朱棣这才顺水推舟,应了下来:“如今看来,也只得如此,愿上天能知道孤王内心的苦意。”言语间却是一副痛心疾首状。
太阳渐渐收敛起夺目的光芒,如红色的圆盘般斜悬在空中,似乎随时就要坠落下去。北平的上空万里无云,如同明净清透,波澜不惊的湖水,西山的峰峦被夕阳染上了一层艳丽的余晖。在这番平和静好中,谁也没注意到燕王府飞骑悄悄的出了永定门,奔驰在南下的官道上。
洪武帝劳军晕倒之事,自军中到宫里均已封锁了消息,却无奈现场的人太多,消息仍是不胫而走。洪武帝又缺席了第二日的早晚朝,更是引起众人纷纷揣测,各种添油加醋的版本层出不穷,到最后竟是传闻洪武帝遇袭重伤。在这样的情形下,整个京师,难免人心不稳。
所幸洪武帝没过两天就已醒来,醒来后就参加了第二日早上的早朝,亲身击碎了流传甚广的谣言。他在朝会上又当众宣布了锦衣卫指挥使王宁的几大罪状,并将其投入了大牢,并下令锦衣卫指挥使一职暂由锦衣卫同知杨时代任。
继王宁落马后,洪武帝又接二连三拿下了包括吏部尚书王仪在内的几名重臣,拿问时俱是以贪腐之罪。王仪为官数载,素来清廉,这样的罪名难免有些牵强。锦衣卫又开始出现于京城的大街小巷,高宅大户,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洪武帝与皇太孙祖孙俩一面忙着修理王宁一案牵涉之人,一面开始着手准备削藩燕王,竟是未察觉潜伏在京师的阵阵暗流。
在洪武帝醒来两日后,朱允炆方才有时间带着马进周入宫见婉儿。婉儿在春和殿见到父亲的那一刻,再也抑制不住连日来的担忧和恐惧,如同儿时那般,扑到马全怀里放声痛哭了起来。马全被女儿哭的心神俱裂,一面手忙脚乱的轻拍着她的肩膀,一面像哄孩子般柔声哄着。
过了半饷,婉儿方才止了泪水,她红肿着眼睛抬起头问道:“母亲和弟弟们呢?”马全身子微僵,眼神中有些黯然,这一丝细微的变化却是没逃过婉儿的眼睛。她狐疑的看向旁边的丈夫,朱允炆连忙侧过头去,却是不敢与她眼神相对。
婉儿心中咯噔一下,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允炆有些着慌,忙解释道:“婉婉,你别胡思乱想,我们派人赶到魏公西园,已是人去园空,就连奴仆下人们也不见了踪影。锦衣卫和厂卫的人手早已吩咐下去了,有杨言期坐镇锦衣卫,相信很快就能寻到他们。”
怀孕之人本就情绪不稳,这番话自然是无法让婉儿宽慰,她拽着马全的袖子发急道:“爹爹,你泄露了他们的事,他们……他们不会杀人泄愤吧?”
马全看了看面容憔悴消瘦,满脸恐惧的女儿,全然没有怀孕之人的丰腴,心中一酸,他急忙安慰道:“不会的,他们本就是质子,对方还要留着他们的性命来威胁于我,我向你保证,他们定会安全无虞。”翁婿俩又是发誓又是赌咒,方才让婉儿勉强安下心来。
朱允炆将岳父大人送走后,带着婉儿回到了两人所住的厢房,他紧紧抱着妻子不松手,用头蹭了蹭她鬓角,反复摩挲着她隆起的肚子,满足的喟叹了一声,只觉从未这般安心过。婉儿回想起这几个月颇有些艰难的日子,却是无法立刻释怀,她躲开了允炆落下的唇,又拍开他抚着自己肚子的手。
婉儿瞪着有些愕然的朱允炆,似笑非笑道:“你们倒是行的好计谋,将我们一众女子都耍的团团转。你们所谋之事甚大,我如今若是还心有怨怼,是不是有点太不识抬举?”朱允炆此时如何敢驳她的话,他谄笑着小心翼翼道:“哪里哪里,婉婉你应该怨,应该怨,都是我们这些男人不好。”
两人冷战,自己独守空房的日子真真如噩梦般,允炆已是受够了。他生怕婉儿把自己赶出房间去,眼珠微微一转,急忙道:“婉婉,这次从头到尾都是你父亲的主意,他与黄子澄、凉国公父子商议的,我只是配合而已。”三言两语,已是迫不及待的将自己老丈人供了出来。
婉儿见他满脸讨好,如同乞食的小狗般,身后仿佛摇曳着来回摆动的尾巴,哪里还是百官面前那个威严端凝的皇太孙。她又仔细端详了他的脸,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嘴上胡茬横生,眼睛下面青黑一圈,显见近日颇为辛苦。
婉儿的心微微有些酸软,心中叹了口气,却也无法硬着心肠和他继续闹别扭下去。她想了一想,嘴唇蜻蜓点水般划过他的脸颊,笑道:“那你必须全须全尾的把我母亲和弟弟们救回来。”朱允炆见婉儿展露笑颜,心中大喜,抱着她肚子又亲又啃,口中乖儿子乖儿子的叫个不停。
朱允炆已是旷了许久,乍然沾到婉儿身子,没过多久就开始动手动脚,几乎是情难自禁。他又惦着肚中的孩儿,却是不敢来真的。两人耳鬓厮磨了大半宿,婉儿被闹得有些疲惫,沉沉睡去前,却听耳边传来允炆幽幽的声音:“婉婉,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真真是度日如年。”
第二日清晨,婉儿如同往常那般,亲自帮着允炆穿好身上的冠服,又替他绾上头发。边绾着头发边心不在焉的想着母亲和弟弟们,手上一滑,那碧玉发簪竟是跌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婉儿吐了吐舌头,想也没想顺手从头上取下自己的发簪给允炆插上。
“咦?怎么想起用这个?”朱允炆有些诧异的问道,这发簪正是那走马兵符。婉儿浅浅一笑:“懒得再去寻了,你晚上回宫再还给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