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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鬼差-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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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馒头好吃吧。”吃了一周的馒头,真佩服他的毅力,要是我的话,早吐了。
  他压低声音回我,“比起五年前逃亡那会,现在不止有的吃,又有车坐,好的多了。”
  也对,苏毓是苦出身的,这点小挫折,还不能妨碍他的宏图大志。
  “回春堂如何了?”
  “没什么特别的,患者还是这些,不过倒是欧阳大夫也开始三日一次义诊了。”我问他,“是你吩咐他的吗?”
  苏毓点头,“嗯,横竖也义诊多年了,那些乞丐若无人义诊,恐怕过几年我回去以后,悉数都病死了。”
  “苏毓,你真的还会回去吗?”我问的有些无奈,“是你暗示郭府尹举荐你的对不对?”
  郭府尹即使意图讨好朝廷,也很难想到送名医缓北方战困的法子。
  “嗯。”
  “我怕你上了战场,没救到皇帝,反而送了命。”
  “你以为他们会让初乍到的太医去诊治士兵?他们只会派经验老道的太医去战场,我们这类新人则被留在京师,诊治皇宫里的些个妃子皇子而已。”他显然早考虑过了。
  “宫里也不比战场安生多少。”宫里的勾心斗角,多数牵扯着太医,可能是我宫廷剧看多了,总觉得此去经年,能否顺利回乡还是个未知数。
  而若对象是苏毓,我却更怕他在宫中太过如鱼得水。他的很多算计,连我也不全清楚,比如对郭府尹,我从没想过他还存有这样的心眼。
  ××××
  苏毓上路后,我便回凤阳回春堂,他要和四个名医一起挤在狭小车厢中整整三个时辰,我没这功夫陪他挤。
  这就是往上爬的代价……我心里多少是有些埋怨,有些不解的,对于名利,我生前就不曾贪图过,而死后的现在呢?更不在乎了。
  或许也是我天生资质平庸,自然不会妄想,而苏毓天才横溢,就不甘于被永远埋没。
  出行的那天晚上,他语音婉转,言辞渴切。
  “我就是去看看,去看看那在高堂之人,是何等德行,而他们病后,又是如何萎靡乞怜。我去几年就回来,之后就永远陪你在回春堂义诊,等我?”
  我知道,他不去闯一次,他终是不甘心。
  即使拦住他这一次,也难保他不后悔,毕竟这是他的人生,在这世上,总要为自己完成些事的,无论结局是好是坏。
  这就是活人的执着。
  第二天,他又回到那个高傲深沉的苏毓。
  隔间的门被推开,欧阳兰见卧塌上有人,大大送了一口气。
  这一周来,她为了找到我大费苦心,很多时候即使我站在她身旁,她也会左右顾盼……让我不得不乖乖呆在隔间,等她来寻我还容易一些。
  虽然有些时候,我也会莫名其妙地“消失”去定魂。
  “小妹,这是本月的账本,您给核查一下。”在苏毓的要求下,他们也不叫我“苏小姐”,直接叫“小妹”,叫得我汗毛竖起,心虚不已。
  “搁在桌上吧。”
  “好。”欧阳兰将账本放在桌上。
  “近日来,患者多吗?有没有什么疑难杂症?”若有的话,我倒可以去问问苏毓怎么开方,反正一盏茶功夫也不用。
  欧阳兰凝神听我的话,就怕她像前几次那样出丑,听了半天,还听不清我在讲啥,“没有,这几日我和爹爹都是看苏大夫留下的以前的方子,受益很多。”
  想当年你苏大夫也是看你爹爹的药方来学习的,五年风水轮流转。
  “苏大夫真是医术奇才,”说起她的偶像,她自然是滔滔不绝,“前几年郭公子的病总是反复起伏,苏大夫一开方,就将病情控制住了。”
  我也点头,那时我在,这是一战成名,在坊间流传了几年。
  “这次苏大夫出发去京师前大胆改了药方,我和爹爹还怕换了药,万一有个岔子,我们也不知如何医治。没想到几剂药下来,居然就把郭公子的病给根除了。”欧阳兰笑得更欢,“我和爹爹研究过这方子,真是难得的好药方,以后对这种类似的病,就不用再束手无措了。”
  “郭公子的病以前一直没根治?”
  我以为郭府尹一直请苏毓过府,都是去闲聊家常的。
  “是啊,今个早上郭府尹派人来回春堂,说是府尹大人想为回春堂题字酬谢,却不知题什么字好。”她想了几个问我,“仁心仁术,你看成不成?”
  仁心?真是莫大讽刺。
  “还是妙手回春吧。”
  “听你的。”她退出去,关上了门。
  苏毓当然不会突然开窍写出方子根治郭公子,只怕是他几年前就早留了心眼,拖着这孩子的病直到目的达成。
  而他这一番谋算,又是从何时就开始了?是从我教他从商之道开始,还是从《本草纲目》开始,抑或是在那个慌乱逃亡的晚上,在皎皎月光之下,就已经深种在心底,等着终有一天能发芽结果。
  午后烈阳高悬,我却是一如往昔的体温冰冷。

  红衣厉鬼

  史书上说,朱高炽性格沉稳,儒雅且仁爱,只是不善武,不得朱棣欢心,相比之下,还是他儿子皇太孙招朱棣喜欢,这才保住了太子之位。否则,很可能便是战功显赫的二皇子朱高煦立为太子了。
  拜见太子的过程就如历史剧一般正经、无趣,朱高炽体态的确是相当肥胖,走路须两个太监随行搀扶,但面目慈祥,贵气有余,唯缺当朝太子的霸气。
  当苏毓与其他八位名医跪在他面前时,我隐身站在朱高炽旁边,注视着苏毓向来高傲自持的脊梁第一次为权贵弯曲,心下很是感叹。
  太子只是例行的召见,真正安排差事的是太医院最高院使,他姓高。看得出高院使虽年过五十,保养的却是很好,红光满面,一双小眼微微眯缝着,不是一个易于的角色。
  他一上来便细数了个把时辰的太医院条规,语气轻缓拖沓,听着很让人不舒服。何况他自是坐他的,让刚上任的院判站着听候。这下马威杀得有几个太医眼露不忿,又几个隐忍着装谦恭,苏毓一脸淡然,看不出喜怒情绪。
  我悄悄走到他身边,覆上他的手,他手指微动,眼中柔和了一些。总算不枉费我这几月突击法术,在隐身上的造诣的确好过以前,可持续一段时间。
  “哪个叫苏毓?”高院使突然高声问起苏毓,让在一旁小动作的我吓了一跳,还以为隐形术破功了。
  苏毓上前一步,“回院使大人,下官苏毓。”
  “本官在坊间曾听说这几日有名为‘苏毓’的大夫义诊,”他从袖袋中抽出一张药方,“这可是你的药方?”
  “正是下官的。”
  上面有苏毓的印章,独自一家,别无分号。
  高院使小眯眼从药方上溜到了苏毓脸上,露出些许惊讶,可能是没想到苏毓如此年轻。
  “这药方开得中规中矩,些许地方尚有商榷的余地,”他停顿一下,看着药方摇头,“念你年纪尚轻,如此程度已算上佳,以后便跟着我,好好学学吧。”
  “谢院使大人。”他垂下眼睑。
  即使我没细看,也能想出他此时眼中的嘲讽早已收敛不住。
  ××××
  太医院的事务严格来说不是很繁忙,最近也是风平浪静得很,偶尔苏毓会被他的院使上司拉去教育一番,无非是些几百年前的医理。
  别看苏毓每次都无关痛痒的模样,其实他多半记恨在心里。
  另一方面,太医院的藏书很丰富。苏毓学的,都是历史上有名的,总被引经据典的医学著作,因此他对太医院中零散的古籍散卷、孤本更有兴趣,往往能发现一些偏方,补充他原本的不足。
  我瞧这些书破损成这样,恐怕再过几十年,也就是被书虫蛀坏,付之一炬,难怪没有一本留下来,扬名后世。
  这日苏毓刚看了一半的书,便被高院使派人叫去,说是进宫看诊。
  和他一同来到京师的几位院判都先后进宫看诊过,多数是独自一人,或带上一个小医童,甚少有像苏毓这样,被高院使压制着,至今没有进过宫。
  有时在四合院里碰面,他们也会借此嘲讽苏毓一番,各自庆幸没有遇到妒才的高院使。苏毓往往无视他们,不作争论。
  宫中需要看诊的是庄嫔吴氏。
  自从地位最高,朱棣最宠爱的皇后人选,王贵妃于永乐十八年病死后,宫中对于妃嫔的疾病更为重视,大大提高了太医院的用途,这才从民间抽调名医扩充太医院。
  庄嫔的寝宫在深宫大院之内,步行过去有很长的距离,直走得五十开外的高院使气喘吁吁,我看着也觉得他很可怜,大把年纪了,还不早早告老还乡,别以为每日进补就能补得回来。
  不过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像这种把脉的事,就不用牵根红线以避嫌,于是他先进去细细把脉了,苏毓在外间候着。
  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高太医,今个在外间候着的似乎不是药童?”
  “回娘娘的话,是太医院新来的苏院判,年方十九。”
  既不可闻地听她应了一声,“真是年轻有为。”
  我好奇心起,便越过纱帘去看那女子容貌,的确是柳眉凤目,闭月羞花,只是略微苍白了一些,瞳孔有些涣散,眼色茫然。
  “娘娘,苏院判年纪轻,不便于入内室,听闻民间有隔线把脉一说,苏院判应该略会一二,臣想……不如娘娘给他个机会。”
  隔线?不会是牵着系在手腕上的红线把脉吧,瞧不见病容,把不清脉搏,怎么看出是什么病?这高院使明显是嫉妒人家年轻,变着法子作弄人。
  庄嫔淡淡一笑,“你今日的话倒是忒多。”不再多说,吩咐宫女去准备。
  秋风从窗户的缝隙中灌入内室,吹散了屋内暖气,“小柱子,去把窗关紧了。”说着,庄嫔用丝绢抹了抹眼角。
  我心念一动,回到苏毓身旁,趁着宫女太监准备的当口,事无巨细,将见着的都告诉他。
  “我知道了,别担心。”苏毓轻声道。
  办家家似的隔着线,他拿着这头,感觉绳线的晃动,尽管我看着觉得晃动很细微,但他脸上的笃定神色让我放心了不少。
  “臣斗胆请问娘娘,近日是否有眼生障翳,迎风流泪的症状?”
  里面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出声,“的确如此,不知苏院判如何知道?”言语中恭敬了很多。
  “臣是依娘娘脉象来看的,娘娘肝肾均虚,急需补虚明目。”
  “高院使,看来苏院判不止年轻,医术也相当高明,你说是不是?”
  “娘娘说得是。”那咬牙切齿,我都懒得过去看,也能猜想他必是扭曲了脸庞。
  ××××
  “补虚明目可用‘驻景丸’,即用酒蒸过三两车前子、三两熟地黄后火焙,再酒浸菟丝子五两,共研为末,加炼蜜和丸。每服三十丸,温酒送下,一天服二次。”苏毓将药方递给高院使。
  “搁着吧。”高院使头也没抬,“别以为一次蒙混对了,便有多了不起,你这药方开得平平,要学的地方多着呐。”
  “是。”苏毓退出房后,那药方被一只苍老的手拿去,抄在了另一张药方上。
  “苏毓,我见着那高院使抄录你的药方当作他自己的。”我回到太医院藏书楼时,他正看着先前看到一半的书。
  “我料到了。”他翻过一页,“就算他不抄我的药方,也不会容得我的药方上交上去。”
  “他是不是见到你义诊时的方子时,就在动这脑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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