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望坡-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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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后屋的门却紧闭着,屋内点着盏昏暗的油灯。小和尚惠通正一个人坐在油灯下发楞,见突然闯进两位不速之客,他连忙站起身,右手连连摆动,阻止他们继续往前走,左手则竖起食指贴在唇边,做出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罗飞会意,迎到小和尚身前,压低声音问道:“你师父呢?”
惠通用手往后屋方向指了指,小心翼翼地回答:“他们正在做法事呢。你们可小点声,莫要惊动了墓冢里的亡灵。”
“他们?”罗飞奇怪地挑起眉毛,“除了你师父,还有谁在?”
“金村长,还有开溶洞的臧军勇。”
“他们俩也来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状况让罗飞多少有些意外,以使他对参与这次法事多了几分兴趣。他转头看了蒙少晖一眼,蒙少晖倒没多想,上前对惠通说:“我们也是来参加法事的,你去向你师父说一声吧。”
“说不得。”小和尚连连摆手,“祭祀那些亡灵的现场是不能说话的,岛上的人都知道这个规矩。”
“那你师父经常要祭祀,有急事了怎么办?你和他总得有个联络的方法吧?”蒙少晖不甘心地追问。
“有时我们会用纸和笔来交流,反正祭祀现场是不能说话的,否则便会被鬼魂缠身了。”小和尚瞪着眼睛,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
蒙少晖却不依不饶地缠着他:“那你就进去写个条子说明一下,也不会很麻烦。”
“不不不。”小和尚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我才不去那个地方,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那怎么办?你不能不让我们参加法事吧。”罗飞见小和尚胆小怕事,索性唬他一下,“我们都是和你师父约好了的,只不过来晚了一点,你不让我们进去,你师父回头肯定饶不了你。”
这么一说,小和尚倒真犯了踌躇,尤其罗飞,他已经见过两次,知道这个人是个警官,连师父都对他恭恭敬敬的,如果得罪了他,也真不好交待。
小和尚忐忑地问了一句:“你们真是和师父约好的吗?”
罗飞点点头,蒙少晖似乎不习惯撒谎,有些尴尬地别过了脸。
小和尚犹豫了片刻,终于作出了让步:“那好吧,你们喝一杯净心茶,自己进去吧,反正我是肯定不会去的。”
“净心茶?那是什么东西?”罗飞和蒙少晖对看了一眼,都不太明白。
“去祭祀现场参加法事的人,都得先喝一杯净心茶。否则你的心不清净,很容易被孤魂怨鬼迷惑,我师父他们都喝了的,你们要进去,也得先喝了它才行。”小和尚一边说,一边走到了桌旁,然后提起桌子上的一只茶壶,往两个空杯子里各倒出一杯茶来。
既然是既定的规矩,两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他们走上前,各自端起一杯茶。罗飞下意识地用左手扶着桌沿,却感觉到手上湿漉漉的,低头一看,只见桌沿处沾了不少茶水,下方的地面上也印着一片水渍。
“这孩子,做事毛手毛脚,倒了两杯茶,却泼出来这么多。”罗飞心中随念一想,但也没有说什么,抬手把茶杯端到了嘴边。
那茶水颜色微绿,闻着有一股淡香,但尝一尝,味道却是极苦。罗飞原本就不爱喝茶,见水温已凉,索性仰脖一口气灌下了肚,也不去细细品味了。
旁边蒙少晖也跟着把一杯茶喝完,然后看向惠通:“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我得给你们写个条子,向师父说明一下情况。”小和尚一边说,一边拿出纸笔,写了一通后,就近交到了罗飞手里。
罗飞凑着昏暗的油灯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师父,这两人说和您约好参加祭祀,非要进去。我已经把相关事宜告诉他们了,也让他们喝过了净心茶。
小和尚指了指通往后屋的那扇门:“你们自己开门吧,进去后把纸条交给我师父。”
木质的屋门经年已久,表面已斑驳不堪。罗飞双手抵住门环,微一使劲,随着“支嘎”的轻微怪响,木门向两边缓缓分开,露出门后一片幽暗的世界。小和尚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神色惊疑不定,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会从门缝中蹿出来。
罗飞和蒙少晖走进后屋,顺手把屋门重新关好。灯光就此隔断,整个后屋笼罩在一片阴暗中,停放在中央的棺材闪着幽幽的微光,气氛诡谲。
两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片刻后来到了通往墓冢的门前。打开这扇门后,户外的月光洒了进来,光线反而明亮了一些。
在屋外荒凉的空地上,三个人正面对高大的亡灵冢席地而坐,姿态庄重肃穆。中间一人光头缁衣,正是德平和尚,金振宇和臧军勇分坐在他两旁。听见门扇响动,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用讶异的目光看着罗飞二人。
罗飞虽然不信鬼神,但在这样的气氛下,也不禁感到一丝敬畏和压抑。他轻步走上前,首先把惠通写的那张纸条交到了德平手中。
德平凑着月光把纸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然后抬眼看向罗飞二人。突然间他皱起了眉头,神情变得十分古怪,紧接着,他的嘴角开始抽搐,双手也打起了哆嗦。那张纸条也从他手指间滑落,在山风的席裹下,荡悠悠地向坟头飘去。
罗飞不明就里,又不能开口询问,正迷惑间,只见一旁的金振宇也有了变化,他的脸庞扭曲着,双手按在小腹部位,显得痛苦不堪。
见到这幅情形,臧军勇似乎按捺不住,腾地站起身,顾不上祭祀时的规矩,瓮声瓮气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德平挣扎着站起来:“先……先扶我们出去……”
罗飞等人不敢拖延,扶着德平和金振宇一路来到了前屋。正在等待的惠通见到这番变故,惊慌失措地询问:“师父……您,您这是?”
“快,快去把……李冬大夫叫来!”德平几乎是竭尽全力挤出了这句话,豆大的汗珠正从他的额头渗出。金振宇也紧咬着牙齿,看起来情况比他还不了多少。
惠通听了师父的吩咐,急匆匆地夺门而出。罗飞此时定了神,看着两人的症状,隐隐意识到什么,说道:“你们这是中了毒,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得赶紧先把胃子里的残留物呕出来!”
这句话提醒了众人,金振宇立刻把中指伸入嘴里,刺激喉口的舌根部位,不一会儿,只见他脖子前倾,同时张大了嘴,将一堆秽物吐到了地上。旁边德平也跟着如法炮制,罗飞顾不得肮脏难闻,蹲下身抚着他的背部以帮助他呕尽。
正在这时,蒙少晖突然也捂着肚子,脸上出现慌张的神色,说道:“坏了,我好像也感觉有些不对。”罗飞正待询问,忽觉一股绞痛从肠胃处发起,顿时冷汗直冒,浑身也失去了力气。
“我们都……都中毒了!”高大健壮的臧军勇此时也痛苦地弯下了腰。
罗飞强忍疼痛,焦急地催促众人:“快,快呕出来!”还没等他说完,蒙少晖和臧军勇已经把手指伸向嘴里,不一会儿,小小的屋子里呕声不绝,五人吐成了一片。
(18) 死里逃生
每天吃完晚饭,李冬都会静下心来,在灯下仔细钻研医学书籍,这是他向薛大夫求学时养成的好习惯,阅读过程通常会持续两至三个小时。今天他正看到专注处,门板突然被人急促地敲起,同时有人在慌乱地叫喊:“李大夫!李大夫!”
李冬心头一凛,知道是有人急病投医,连忙赶过去开了屋门。出乎他意料的是,门口站着的却是和德平一同守护着亡灵冢的惠通小和尚。
“李大夫,您快去看看吧!我师父他们出事了!”小和尚慌慌张张地把前后经过讲了个大概。既然是两人在同一时间出现同样的症状,李冬立刻意识到食物中毒的可能性非常大。他收拾好药箱,带上解毒药品,跟着惠通疾步向事发处奔去。
在惠通的叙述中,只有德平和金振宇出现了异状,可当李冬赶到小屋的时候,眼前的情形却让他大吃一惊:五个人或躺或卧,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秽物吐得遍地都是。最严重的德平和金振宇两人已经脸色蜡黄,双目微闭,连呻吟声都没了力气。
李冬知道情况危急,立刻抢上前,把手搭在了德平的脉上,同时焦急地询问:“你们刚刚都吃过什么?”解毒最重要的就是对症下药,因此首先找出致毒源变成了关键中的关键。
虽然身体正在遭受痛苦的折磨,但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罗飞已经在心中对中毒致因有了大致的判断,他用手指着桌上的那个茶壶,提醒李冬说:“那里……那个‘净心茶’!”德平已非常虚弱,但听到罗飞的话,他尽力睁大眼睛,同时微微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李冬连忙来到桌边,反手把剩余的茶水和茶叶都倒在了桌上。然后他紧锁眉头,在泡得透烂的茶叶中细细翻看着。片刻后,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眼睛突然一亮,兴奋地脱口而出:“对了,对了!就是它!”
罗飞和蒙少晖对看一眼,知道有望获救,目光中均有一分欣喜。德平和金振宇已是气息衰弱,无力反应。唯有臧军勇一边哼哼着,一边却用双眼上下打量着李冬,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李冬已急匆匆地打开药箱,取出了一支注射器和几瓶药水。然后他单膝跪地,依次给德平、金振宇、蒙少晖、罗飞和臧军勇注射了解毒剂。然后他又提起油灯,快步走出了屋外。
小屋内顿时黑暗一片,只听见五个病人的呻吟和喘息声此起彼伏。惠通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手足无措。
那一针解毒剂倒的确有效,没过多久,罗飞便觉得腹内疼痛稍减,但身体仍软绵绵地提不上力气。又过了一会,只见油灯闪烁,李冬从灌木丛中折了回来。
一进屋,李冬把油灯放到桌上,大声吩咐惠通:“赶快去烧一壶热水,还有,准备几个干净的茶杯!”
惠通答应一声,手忙脚乱地开始忙碌。李冬则把左手攥着的一把植物凑到灯光下,眯起眼睛细细甄选。虽然外头夜温寒冷,但他额头上却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并且夹杂着几道污迹泥印,看来采集这些植物颇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时值冬季,植物上的树叶已经掉光,只剩下光光的枝条和一些干瘪的豆荚状组织。李冬正细心地把一个个豆荚剥开,取出里面的扁圆形颗粒果实,集中放在油灯旁的桌子上。
当惠通把热水烧好后,李冬的工作也显示出了成果:收集的小颗粒已经聚成杯盖大小的一堆。他轻轻地吁了口气,看看躺在地上的那几个人,目光中又多了几分把握。
这边惠通找出几个干净茶杯,摆放在桌上。李冬拿起一个杯盖,用光滑的背面把那些颗粒一一压成了粉末,然后他又将粉末均匀地分成五份,分别放到茶杯中。
做完这些后,李冬从火炉上提起水壶,将滚开的热水冲满五个杯子。然后他招呼惠通一起,将这五杯“热茶”分端到中毒的五人面前。
不待李冬开口,众人已知道他的用意,纷纷接过茶杯,虽然水温滚烫,但他们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把整杯水都灌到了肚子里。
李冬此时才腾出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然后感慨地说:“好了。你们几个人的性命,这下才算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