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上山打老虎额)-第2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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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个尸首悬挂在了城门和集市处,大队的安南禁卫,依旧戒备森严。
空气中弥漫着恐怖的气息,这种恐怖发自人的骨髓深处。
明军没有举动,独柱寺也没有消息。
而在王宫,陈天平可以彻底地松口气了,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
他召集了百官,安南的官员们战战兢兢地抵达了银殿,所有人目露恐怖和不安地看着这个新王,大气不敢出。
陈天平冷着脸道:“李瑞为首的叛党已除,至此之后,谁再敢奢言反明者,杀无赦。望诸卿能够以此为鉴。”顿了一顿,陈天平显得威势十足,继续道:“前几日,有人上书言事,说是本王对郝佥事的赏赐过丰,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既如此,那么本王只好撤去左相国平章事,仍封他为武卫大将军,至于清化的封地则改为东道四县,以此作为补偿。”
整个安南,分别有东、南、北、西、红河、清化、义安、直隶八道,东道四县近邻谅山,北部靠近广西、东面临海,因为多山,所以人口其实并不多,对比安南来说,可有可无,不过这里乃是安南的重要屏障,因为多山,一般情况下,安南若与中原王朝交恶,就无险可守。
陈天平很明白,自己绝不可能让郝风楼来做什么左相国平章事,一方面,是他绝不容许有汉人来分享他的权力,另一方面,安南内部也绝不可能驯服。至于将清化分封郝风楼,那更是笑话,清化乃是安南最富庶的地方,失去了清化,安南就相当于少掉了一半的财源,此前之所以抛出这个诱饵,无非是耍弄权术而已,现如今自己的政敌已经彻底铲除,陈天平当然要食言。
只是郝风楼绝不是个好惹之辈,你既然耍了他,就必须承担风险,毕竟陈天平明白,自己既需要用安南来制衡明军,也急需要明军的支持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在这种情况之下,就必须给予郝风楼足够的补偿。
武卫大将军虽然并没有兵权,在安南却属于极品武官,地位崇高。至于这东道四县,占地不小,几乎占了安南一成五的国土,虽然都是崇山峻岭,绝大多数土地都不适合耕种,可是分封出去也足够肉痛了。
陈天平说罢,下头的安南百官们已经彻底地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从一开始,所有人就都被这个大王耍了,这个大王不但逗弄了郝风楼,逗弄了百官,却是谁都无可奈何。
明军可能和陈天平反目吗?不可能,安南内部,酝酿着反明的情绪,陈天平就是明军钳制安南最重要的棋子,若是连这个棋子都抛弃,那么从此之后,各种反明的活动只会层出不穷,让明军顾此失彼。
百官们能拿陈天平如何?什么都不能,李瑞和那些‘乱党’的前车之鉴不远,这个时候,谁敢表露出丝毫不满?
“大王千岁!”所有人拜倒,哄然唱喏。(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章:人心不可测
郝风楼慢悠悠地吃着茶,升龙的几处名胜,实在没有什么可圈点的地方。
安南王的诏命其实并没有出乎郝风楼的预料之外,甚至他看了诏命之后只是哂然一笑便放到一边去了。
结局没有出乎郝风楼的预料,他被人耍了。
可是他并不动怒,并不是他突然精神得到了升华,只不过是郝风楼自知,这个游戏之中不在于谁更讲理,而在于谁的手上握有更多的底牌。
陈天平之所以敢这样做,一方面是握住了对方的把柄,以镇压反明的名义镇压李瑞为首的一批安南权臣,这便是名正言顺。同时又以国内反对声浪太大的理由减少封赏,让大明这边无话可说。
当然,更重要的是,陈天平有底牌,他明白大明需要他,他一旦完了,大明就难以控制住整个安南的局势,最后安南又是各地烽火连天,明军不可能永远将十万大军镇守于此,不可能将大量的钱粮一直在安南消耗。
这就是他的底牌,只要有一天,大明需要他这尊海底神针,就不得不纵容他。
安南人的世家大族以及百官们绝不愿意接受大明的统治,而陈氏终究是王族,即便是再如何,大家也能忍耐。
接到诏命的时候,郝风楼第一个念头就是冲进王宫去将那陈天平狠狠揍一顿,不过……郝风楼渐渐地定下心来。
滚烫的一壶开水直接冲入茶盏之中,茶叶在水中翻滚。升腾起云雾,最后化作一股清香,郝风楼放下水壶。翘着二郎腿,沉吟良久,最后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随着一股芬香入口,郝风楼不由惬意地摇摇头,将茶盏放下时,嘴角露出了微笑。
“陈天平啊陈天平。你终究还是错了,昨日能救你,明日就能要你的命。今日能让你笑。明日就能让你哭,你手中的底牌是不长久的……”
郝风楼稳当当地坐着,突然觉得有些可笑,最后摇摇头。招呼外头的亲卫道:“告知一下沐将军。就说待会儿,我要去拜谒。还有,我这里有一些书信、奏书,你待会儿叫人送出去吧。”
长身而起,郝风楼淡定从容,一个时辰之后,郝风楼便背着手与沐晟到了西湖。
西湖上也有画舫,似是想要效仿江南的水乡风采。只是可惜这画舫未免显得有些小家子气,画舫上吹拉弹唱的歌女虽有姿容。却总是少了那么丁点出尘的气质。
周遭的禁卫身穿便衣,散落四周戒备,郝风楼站着岸边,朝画舫招招手,那画舫似有人瞧见,立即放下了一只小船,有人划桨而来。
小船靠岸,船上的人用安南话说了几句。
郝风楼听不懂,这船夫再打量穿着常服的郝风楼和沐晟,顿时脸色变得不善起来,他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是汉人。船夫旋即恶狠狠地看了二人一眼,居然也不做买卖,直接划桨驶离了岸,朝画舫去了。
郝风楼不由苦笑道:“这人如此恨我,沐将军,可见这安南虽是平定,却依旧是阻力重重啊。做biao子的都可以因为是汉人而不开门做生意,也可见这安南人桀骜不驯。”
“是啊。”沐晟这几日的心情不是很好,他依旧是带着纶巾,手上还特意摇着扇子,身上倒是有几分文气,在岸边的长提踱步,一面道:“说来也是可笑,他们处处效仿中原,人人穿着的乃是汉人的衣冠,写着的也是汉字,日常起居亦与我们息息相关,可是为何却是离心离德?大明自认没有对不起他们的地方,莫非是胡氏的乱党除之不尽吗?”
沐晟的感慨由衷而发,岸边是柳木,此时是冬日,柳叶枯黄。沐晟随手折了一片黄柳叶折在手里,露出几分忧心。
郝风楼抿嘴,道:“不知将军有何见解?”
沐晟摇头道:“老夫也不明白,云南那儿也有土人,这些土人未必能与我们言语沟通,甚至习俗与汉人迥异,可是偏偏几番弹压之后,他们大多就驯服了,假若不是官府过于苛刻,他们也绝不敢滋事闹事,与汉人相处虽也有嫌隙,却也不至今日所见这般。”
郝风楼笑了,道:“卑下却略知一些原因。”
“哦?”沐晟目光炯炯的看着郝风楼,显然很想听听郝风楼有什么独道的见解。
郝风楼道:“大人,安南人其实并非是桀骜不驯,他们与汉人并没什么区别,甚至绝大多数人与汉人习俗相近,言语相通。秦汉时,这里本就是交州,是我大汉的领土,即便是说水乳交融,其实也不为过。”
“可是他们之所以仇恨我们,问题的根子不在安南的百姓,安南的百姓和我大明的百姓没什么分别,对他们来说,有衣穿、有饭吃才是正理。至于什么家国天下并非是他们所虑的事。可是安南的王公贵族呢?就说安南的儒生,儒生们所习的也是四书五经,也是孔孟之道,说的是纯正的汉家官话,学的也是王右军的字帖,按理来说,他们该与大明最是亲近才是,其实大错特错,他们才是排汉的一群人,他们害怕我们,因为在安南,他们是进士之才,足以秉持国政,可是假若这里是交趾,他们肚子里的这些墨水能考中秀才就已是阿弥陀佛。再有那些贵族,这些地方的豪族经营数代,自有他们利益,怎么可能让别人来与他们分享自己好处?他们在这里便是土皇帝,可是一旦汉人来了,他们又拿什么与我们平分秋色?王公们自不必说,王族世袭罔替,一代代传承,这是他们的基业,更不能拱手让人。所以对他们来说,他们对汉人是既羡又怕,他们一边向汉人学习,却又不得不小心防备,为了防止百姓们离心,儒生们不免要四处教化,灌输仇汉的心理,贵族们则是将百姓封闭起来,使安南的土人本身就对汉人有一种未知的恐惧。”
“事情的曲直不在于事实本身,而在于儒生们说了什么,在于这些安南的王公贵族们灌输的是什么。陈天平……也正因为看穿了这一点,所以这一次虽是我们助他复国,他将来却要一面暗中煽动一些反汉的言论,另一方面却又要利用这些反明的声音来拉拢你我。这世上的事实在可笑啊,可是即便如此可笑,又能如何?”
沐晟道:“陈天平此人只怕所图甚大,眼下或许还要依仗天朝,可是假以时日等他羽翼渐丰……”
郝风楼的目光一冷,在长堤上驻足,深深地看了沐晟一眼,道:“将军,他不会有羽翼渐丰的一日!”
沐晟不由道:“怎么,你想动手?”
郝风楼哂然一笑道:“假若他肯乖乖听话,自然不可能对他动手,可是一旦他冥顽不宁,却也能不得已而为之了。”
“只是……没了他,安南这边只怕也不好办,郝风楼,老夫就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陛下登基,这安南之役是第一仗,说穿了,这就是陛下的脸面,陛下绝不容许安南陷入内乱,将此前的所有努力尽皆葬送,所以你还是小心谨慎为好,否则一旦将这安南弄的烽烟四起,即便陛下不怪罪,百官们也要纷纷弹劾。”
郝风楼微微一笑道:“谢将军提醒,卑下若不到情非得已的时候,一定会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其实卑下今日是来辞行的,眼下升龙无所事事,那陈天平既是分封了东道四县给卑下,卑下总是少不得要去看看,在这里呆着也实在烦闷,所以卑下想过几日便出发去谅山和东道看看。”
沐晟苦笑道:“张将军不肯来升龙,依旧留在迈州,而你呢,来倒是来了,却又以此为借口溜之大吉,老夫孑身一人,却还要与那陈天平周旋,罢……老夫只好硬着头皮在此了,你放心去罢。不过……如今安南至少算是大定,用不了多久,朝廷就要撤回大部分兵马,等到圣旨一到,老夫只怕也不能久留了,也该带着这些子弟兵回到云南去。到了那时,你却别想躲了,少不得还得回升龙来。”
郝风楼看着沐晟,他觉得这个有点矫揉造作,故作斯文的将军非但没有使人厌恶的心思,反而使人觉得亲近,这几日的接触,如今临别倒是有些不舍了。郝风楼索性作揖道:“卑下遵命。”
“哈……”沐晟笑起来,只是这笑声戛然而止,他看到了在西湖之上那艘画舫在湖心巡弋,画舫上传出欢笑,他的脸色渐渐又凝重起来,这个时候实在是难以笑得出来,人心啊人心,虽然只是隔着一汪湖水,沐晟能感觉到,自己和船上的那些与自己同文的安南人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