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商-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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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说起这些伤心欲绝的事情,可真是让她感觉到痛楚呀。她至今也不知道,孔则同与苏云哲的生意到底有没有关系,或者说孔则同到底知不知苏云哲在中国的生意的真相。可是,她实在不想欺骗孔天引任何事情。
孔天引递给她一片洁白的方巾,她接了过去,没有再说话。
终于真相大白了,孔天引竟然平静地有些麻木了。
现在,他可以完整地把整个故事(应该是整个骗局)想得清清楚楚了——孔则同是他的铁杆朋友和生意搭档,也和他爱上了同一个女人;他们共同创业,然后孔则同辅佐他建立生意帝国,又辅佐他把王中和催嘉伟统统清理出局;然后,孔则同谋划独自吞下整个天通的基业,所以先是拉来美国猎豹基金诱惑他合作;计划失败以后,孔则同自愿地离开了天通的大家庭,说是要退出商界到美国做研究;然后,孔则同躲避在幕后,通过巴仑特指使他的儿子苏云哲,又通过苏云哲指使王中和催嘉伟,试图逐步摧垮天通的生意帝国;然后,孔则同在美国愉悦地霸占了林禾;苏云哲被孔天引设下的圈套打败以后,孔则同的阴谋也逐渐被瓦解;然后,孔则同把从中国洗劫的财产偷偷地转移到自己的名下;接下来,孔则同的独贪的行为招惹了不满,被乱枪打死。
这可真是个完美的骗局,也真是个复杂、费力的骗局!倘若换个没有耐心的生意人,干脆一枪把孔天引送到西天,何需如此反复周折哪?
孔天引彻底崩溃了。
他是一个疏忽的商人,忽略了男人之间的战争和背叛无非是两条原因:生意和女人;他是一个失败的商人,直到对手死于非命的时候,自己却完全蒙在鼓里;他是一个愚蠢的商人,虽然创建了伟大的生意帝国,却始终生活在对手的愚弄和欺骗之中。
故事到此为止吧!所幸只有他自己知道全部的真相。
他的意志再次顽强起来,冷静地望着林禾,沉默片刻以后,随意地摊了摊双手说:
“放心吧,我会照顾你的儿子!对了,则同的墓在哪里哪?我想去看看他!”
她的目光里仍然充满感激之情,声音却依然有些痛楚地说:
“他葬在西普莱斯·劳恩陵园里,你……帮我买一束百合花好吗?就放在他的墓碑前吧!”
看来,她还是对孔则同充满了感情。
时间改变一切,孔则同对林禾终生不渝的爱恋还是打动了林禾。倘若不是因为身体实在糟糕透顶了,她应该亲自到陵园里为他献上百合花,那是孔则同生前常常为她买的鲜花。不过,让孔天引替她买花,实在是有些难为情了。
可是,她至今也觉得孔天引和孔则同之间仍有着深厚的友谊,哪里知道孔则同与孔天引残忍猎杀了数十年哪?
孔天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睛凝望着远处的小树林和大草地。
“好吧,我肯定会为他买一束百合花,你放心好啦!”
又沉默片刻以后,她还是有些难为情地说:
“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烦你!……你把一份乐谱,送给我的一个朋友,好吗?”
还没有听她说送给谁,孔天引就满口答应了。
他安静地陪伴着她,在那个小花园里,一直到傍晚时分。
当晚,孔天引离开了林禾的别墅。临走之前,他承诺说办完事情就过来看望她。
他想去看看孔则同的墓碑,那个与他数十年为敌的对手的墓碑,那个欺骗他一辈子的对手的墓碑。然后,他要替林禾把那支乐谱送给那家小旅馆的意大利老板。孔天引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也不想知道太多,只要能替林禾再做一些事情就再好不过了。
次日清晨,孔天引在海边的小旅馆里找到了意大利老头。
他已经是个行动不便的老人了,可是却依然精神矍铄。他热情洋溢地收下了林禾送给他的乐谱,满怀感激地说道:
“她以后不会再来了吧?但是,我非常感谢她!她给我的旅馆,还有旅馆的客人们讲述了一个最美丽的人生故事。就像是西西里岛发生的那些伟大故事一样……无论如何,我也得支付一笔钱,我不仅买来了音乐,还买来了人生体味……无论如何,我得支付一大笔钱!”
老头喋喋不休地望着孔天引说,目光倒是非常坦诚。
孔天引同样坦诚地望着意大利老头,似乎瞬间又找到了谈生意的感觉,于是微笑着说:
“她不会收您的钱!即便你能买下整个西西里岛,也不能买下西西里岛上的故事!”
老头尴尬地笑了笑,敏锐地琢磨了片刻,又热情地说道:
“那么,好吧,我收下这份好意啦!这杯咖啡就免费了!”
从意大利老头那里,孔天引知道了关于乐谱的故事。他感慨万千,却也深深地自责,觉得自己在人生感情方面是个天然的懦夫。
他在旅馆里住了一晚上,次日又去了旧金山的西普莱斯·劳恩陵园。陵园里非常安静,环境优雅极了,有大片的草坪和各色的鲜花。有些以色列人肃穆地站在墓碑前,手里拿着小石头,祭奠逝去的亲人朋友。还有一些华裔移民,满怀悲痛地往墓碑前堆放新鲜的红橘。
孔天引确实替林禾买了一束大大的百合花,放在了孔则同的墓碑前。
那是一块灰白色的花岗岩雕刻的竖形墓碑,墓碑的铭文简单地刻着“孔则同之墓”,落款却是林禾和苏云哲。孔天引在墓碑前站立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因为下面埋葬的亡灵实在让他刻骨铭心。
这个出色的生意人欺骗了孔天引一辈子,几次三翻地试图毁灭天通的生意帝国并且毁灭孔天引的性命,也悄无声息地霸占了孔天引也深深爱恋的女人。这又能怪谁哪?孔天引忽略了战争学的简单道理——最危险的敌人就在最不危险的地方。
三天以后,孔天引再次回到林禾的小别墅的时候,别墅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林禾的突然逝去,彻底摧垮了孔天引的意志和身体。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天,直到深夜来临,仍然在痛苦地思索着。无论如何,他都有可能随时离开这个世界,因此他需要准备自己的遗嘱了,这对于他的家族来说实在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
他躺在大转椅上,凝望着桌子上的白纸和毛笔,竟然难以决定到底该如何分配他的家产。孔元道是他多年以来细心栽培、全权相托的家族接班人,并且是把伟大的生意传续下去的希望;孔涵依是他毕生最大的精神寄托,而且他承诺要保护她一生平安;他的温柔贤淑的妻子,从来也不干预他的生意,却忠诚地伺候他一辈子。
他就平静地躺在大椅子上,反复地权衡了一切的利弊关系,像是权衡一笔大生意那样冷静。起初,他觉得不应该分配给孔涵依巨额的财富,因为孔涵依向来都是对财富嗤之以鼻的,而且巨大的财富也可能刺激孔涵依走进生意场去,这可向来都不是孔天引愿意看到的。再说了,孔元道也需要足够的财富支撑家族的生意帝国。
然而,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判断,他深深爱着他的女儿,他无法信任任何人能够给她一辈子的安全。万一那个花里胡哨的年轻生意人背叛了孔涵依呢?(这可是生意场上常有的事情)万一商性十足的孔元道不会像他想象得那样保护孔涵依的安全呢?那么,还有什么会永远保护他的女儿呢?只能是财富,而且是足够的财富。在孔天引看来,财富没有任何其它意义,只是意味着“安全感”。
这么说来,他需要把家族的一部分股权分配给孔涵依,哪怕是两成的股份呢!在他离开始这个世界之前,他会严守这个秘密,然后他的律师会处理善后。
老头子就那么躺着,直到很晚。
最后,他还是决定在遗嘱里把家族的股权分配给女儿两成,这就足够她使用一辈子了,无论她干什么也足够了。这样他就感觉心安了,只有他的女儿安全了,他的精神世界才会圆满。说实在的,孔天引开始感觉到自己有些神志不清、糊里糊涂了。可是,他照样怀着复杂的情绪写完了遗嘱。
再说了,他只是提前写了遗嘱罢了,暂时还没有谁知道这件事。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再考虑这件事情,也许过几天自己就改变了注意了呢?那时候,他还可以修改遗嘱。
“我总不会那么突然地离开这个世界吧?”
直到离开书房,老头子还在心里自嘲地嘀咕着。
次日清晨,孔天引刻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西装,要知道,他可是很少穿西装的。可是,孔元道建议他穿上西装,出席天通的董事局会议,并且打算让他讲上几句。虽然孔天引已经从家族的生意里退出去了,孔天引还是给了儿子一个面子,穿上了西装,并且同意出席会议。可是,孔天引并不打算在会上讲什么话,毕竟孔元道已经主持大局了。
会议在摩根中心的顶层举行。
也许是已经年迈体弱了,孔天引做起事来有些磨磨蹭蹭的,因此他没有按时抵达会议室,不过,他只是迟到了大约十分钟。让他感觉到意外的是,会议已经开始了,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等着他列席,或者有人提醒他什么。
孔天引静静地站在会议室门外,心境慢慢地平静下来。“这有什么奇怪的哪?我应该早就预料到的呀!”他在内心里随意地嘲笑自己一句。
他走到会议室旁边的办公室,推开了红木的大门。
这是他的接班人的新办公室,并不算大,也是仿古的装修,也是有会客厅和隔壁的小书房。孔天引走进了隔壁的书房,目光缓缓地扫过屋子里的每一处细节,然后就落在了墙壁上。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字联,是用毛笔草体书写的八个字——动静相及,阴阳中和。
孔天引盯着这幅字联琢磨了片刻,这是他亲手书写的字联,并且是在孔元道接管天通的家业的时候,专门送给他的礼物。孔天引还是希望他的接班人能够尊崇他的为商、为事、为人之道。不然的话,他实在是不能放下心来。
这时候,他发现书桌旁边的小柜子上也放着一台小小的电视机。
他打开了电视,屏幕里展现的是诺大的会议室,孔元道和天通家族的核心人物正在会议室里慷慨激昂地商谈。他有气无力地坐在了书桌后面的大椅子上,眼睛直直地盯着电视屏幕。
他调教多年的接班人正在对幕僚们慷慨陈词:
“这个世界最缺什么哪?最缺的当然是信任啦!物以稀为贵嘛,我们也要学会靠信任赚钱!银行和保险公司们的大亨们,不就是明目张胆地利用信用赚钱嘛!我们那些传统的生意都要落伍啦。大家都很清楚,我们才是最讲信用的人嘛!”
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一个胖胖的幕僚清了清嗓子,粗声粗气地说:
“眼下,中国突然什么都缺啦!缺电、缺石油、缺煤炭、缺水、缺绿色、缺大豆、缺小麦……有人说中国就不会缺人,他们哪里料到中国现在也突然缺人了!珠江三角洲的工厂里就缺技术工人啦!……最为关键的问题是,中国还缺德!所以政府号召要‘以德治国’嘛!”
另外一个胖胖的幕僚帮腔地说道:
“这个‘中国缺’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哪?我们就是生意人,凡是短缺的时代,就是赚大钱的时代嘛!不知道各位是不是赞同呀?”
又有一个清瘦的中年人满脸麻木地说道:
“神州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