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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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连忙道:“小会秘要怎会走露出去。”
徐元佐笑道:“你们虽然这么应承,却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难免会走露风声。”
四人心中暗道:就算走了风声,恐怕也没人会信。
“我且细细给你们分析。”徐元佐伸出一只手指:“嘉靖时人就说‘买不尽的松江布’。这说明什么?”
说明松江特产布?四人心中琢磨着。
“说明松江府的百姓已经找到了一条谋生之路,而且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靠。”徐元佐道:“布的利润大家都知道,不低,那么是否能够看出日后松江的繁荣盛况呢?”
“即便如今也是能看出来的。”罗振权道。
“所以松江只有两个县,你们觉得合适么?”徐元佐轻笑道:“尤其是华亭县,轻轻松松就能凑够税银,简直就是给我恩师刷声望来的,你们觉得朝廷就想不到多设一县,扩大税收么?”
托洪武大帝的保民政策。各省商税是有定额的,定额多少收多少,多收了没奖励还要被质问:是否残虐下民呀?是否剥削小贩啊?所以地方官当然不愿多花力气。
田税虽然是按照亩数收的,可地方官也学着商税的例子,渐渐形成了定额,到了这个额度解上去,上面认可,下面也轻松。
这是万历初年张居正丈量全国土地的大背景。说穿了就是为了打破这个定额,重新回到论亩征税的路子上来。
那么在张居正大动手脚之前。国税怎么增加呢?
设县。
多一个县,土地自然要重新归整一遍,隐瞒的田产和人口也能挖出来。
那么地方大户莫非不反对么?
他们当然不会反对,因为设置县城的直接推动者就是他们,而且最大的获利者也是他们。
首先,土地重新的划界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其次。新县设立,六房胥吏一个位置可以卖很多钱。
再次,重新厘定户口,原本的上等户就有机会下调,税赋说不定还能降得更低。
最后。多一个县,县试的考生可以分流,那么取泮的机会也就更多。这可是关系到一个家族发展的关键。
“嘉靖二十一年的时候就设过青浦县,三十二年就废了。”罗振权微微摇头:“恐怕朝廷未必会再设一次。”
“而且我听说青浦县的县治本是在青龙镇的。即便复设,为何会放在唐行呢?”顾水生跑得地方已然不少,对松江掌故也是了解颇深。
徐元佐等他们说完,方才道:“那时候废县,有倭患的缘故在里面。”
县越多,调度自然就麻烦些。
“而且青龙镇没有城墙,倭寇来一次毁一次,当时既挡不住,以后也用不了了。”徐元佐又望向罗振权:“对吧?”
罗振权老脸一红。
徐元佐笑道:“唐行在松江府西诸镇中,举人生员最多,所以他们声音最大。再者,如果再设青浦县,郡守肯定是选一个距离府城不远,而又在县境中央的位置。那么唐行显然是很合适的。”
众人微微点头:功名就是影响力,举人生员越多,地方上的影响力自然就越强。而且县令最恨附郭,反过来,知府可是最喜欢县令们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听候调度的。
徐元佐见众人思想统一,暗笑:青浦设县是大势所趋,而设县唐行也是历史的选择。这一选择就是四百多年,不曾改变过。
经过徐元佐这么一番解说,众人也都信了唐行未来颇有可观,仅存的一点怀疑并不至于影响他们对工作的热忱。
徐元佐道:“站稳了唐行,也就是站稳了未来的县城,如何能够不上心?”
罗振权道:“既然如此,多加两人未必有用。索性就叫水生常去看看。”
“制度。”徐元佐点了点地图:“形成制度。水生,你管的市场部一者要调查研究开拓渠道,一者也要固守要塞,不使颓败。派多少人巡查五店,频率多少,都形成制度报给我看。”他扫了一眼陆大有和姜百里:“总务部要去查五店的条例执行,客服部要去收罗客人反馈。也都得白纸黑字写下来,责任到人。”
徐元佐抬头算了算日子:“后日我要去唐行签契书,更主要是见见镇里老人,水生带唐行店的同袍与我一道去。日后他们要在唐行站稳脚,也得积累些自己的人脉。”
“诚诺。”三个少年兴头十足,颇有些大展拳脚的意思。
第108章 唐行镇
幸亏过年的时候接触了朱里的和春堂,让徐元佐对大明基层社会生态有所了解。
唐行最初是一户唐姓人家的木行所在地,因为贩卖木头而渐渐发展成镇。当初这户唐姓人家有几支留在此地经营,加上奴仆赐姓,便成了唐行的大姓。
城镇化之后,其他商贾加入到了唐行的建设之中,以木行为主体组建起了唐行商会——仁寿堂。随着时代更迭,木材买卖已经不再是他们的主营业务,唯有布、丝、盐和粮食才是如今的主要商货。
徐元佐今天要见的便是唐行的头脸人物,仁寿堂的三位大股东。
跟在徐元佐身后的顾水生有些担忧。他知道唐行在元佐哥哥的心目中地位甚高,所以来这里做市场调查最是用心。按照元佐哥哥的建议,他也有动用过一笔小额的“公关费”,用来打点镇上的消息人士,其中有一个还是当地里正。
也是通过这位里正,顾水生才知道仁寿堂的几位大佬对于徐家出现在唐行并不乐见。
徐家对他们而言是个很不错的生意伙伴,能够拿到质优量足的各色绸缎、棉布。而且身为宰辅人家,徐家的信用绝对是过硬的。如果可以,他们希望世世代代跟徐家合作。然而现在徐家现在想染指唐行,这就捞过界了!
唐行早就排定了座次,各家分多少饼,漏多少渣给下面,都有章程。徐家要是挤进来,这座次要不要重排?饼要不要重分?更讨厌的是徐家实在太过于庞大,没法硬顶。除非能够说动松江府其他几户势家。联合起来抵制徐阶……这简直是痴心妄想。那些势家与徐阶都是利益同盟,谁会为小小唐行的举人秀才出头?
顾水生自然将这些消息原原本本告诉了徐元佐,但是看起来徐元佐丝毫不以为然。
“呀!唐行竟然还有城墙呢!”徐元佐坐在轿车里,从轿窗望出去,正能看到一丈多高的土墙,大约只是二楼的模样。上面站了两个身穿粗布服饰的弓兵。不知道是装样子还是真有瞭望警戒。
顾水生勉强笑了笑。
徐元佐并不回顾,叫停了牛车,跳出轿厢,踩在坚硬的车辙上,差点崴了脚。
“哥哥小心。”顾水生正好钻出来,伸手虚扶。
徐元佐已经站稳了,走向土城,发现城墙上的弓兵少了一个,另一个大概去报信了。
果不其然。“城门”里迎出了十余人。三人打首,都穿着绸缎衣裳,虽然努力摆出一副客套的模样,但举手投足之中仍旧掩饰不住久在人上,趾高气扬的神情。
在他们身后跟了四个奉承人,其中三个衣服干净利落的,应该是各人的长随。另一个粗布衣服,面容干瘪。正是此地里正之一,常年给这几位大佬跑腿。
这四人后面。还有松松散散五七人,像是子侄晚辈,又像是跟班门客,也像是的来捧场的商铺掌柜,反正都是不用理会的背景。
徐元佐迎了上去,扫了一眼最前三人就知道谁是真正魁首了。
“袁老爷。小可徐元佐,这厢有礼了。”徐元佐当前拜道。
那袁老爷名正淳,是正儿八经的乙榜出身,在唐行的地位最高。他如今年过六十,一般都在幕后运筹帷幄。生意自有子侄辈打理,这回是看在徐阶的“孙子”面上才亲自迎出来的。他固然知道徐元佐很年轻,却没想到竟然年轻得如此离谱。
离谱得有些不尊重人了吧!
“哦哦哦。”袁正淳浅浅回了礼:“徐公子年轻有为,年轻有为。”他微微侧身:“这位是我唐行有名的儒商长者,程先生。”
“程先生。”徐元佐看过顾水生的通报,知道这位程先生单名一个宰字,虽然是个生员,但是地位却在三位领袖中排了第二,反倒在另外一位举人老爷胡琛之上。
袁正淳介绍了程宰,便转向另一侧:“这位是高中嘉靖戊午科乙榜,胡老爷。”
唐行还有三位举人,两个例监,九名生员,不过他们或是在仁寿堂里地位不高,或是根本没有加入这个商业组织,此刻都没有出现。
徐元佐又向胡琛行礼,笑道:“诸位长者折煞小可了。”
袁正淳微微一笑,皮里春秋也是功夫了得,并不将心思写在脸上。他道:“徐公子来信已阅,我等且去公所详谈吧。”
徐元佐跟着三人进了城门,只见里面屋舍俨然,道路干净,主干道上都是上好的砖路,两旁小街则铺了青石板条。虽然不能跟松江那等郡城相比,却也是有了县城雏形,拿得出手了。
——这基础建设还真不错。
徐元佐看在心里,微微颌首。
地方上的基础建设能够看出堂会的控制力。因为官府是不可能管到那么细的,所以路修得好,桥建得多,正说明此地的乡绅乐意出钱,自然可以证明堂会的控制力较大。
徐元佐是不相信有人会单纯为了行善而慷慨解囊的。
到了唐行正街,只见两旁全是商旗招展,远远望去,从街头到街尾,竟然全是商家,少说也有三五百户。盐铁布酱,陶瓷餐饮,文玩书肆,珠宝金银……几乎与后世的仿古商业街毫无二致。
街上行人或是普通百姓购买日用,或是商贾采购销货,人流如织,即便说是摩肩接踵也不为过。
“唐行号称‘五十里’,看起来还是谦逊了呢。”徐元佐对袁正淳道。
袁正淳面露得色,抚须笑道:“我唐行说是五十里,那是指镇上。城厢里都没算进来呢。”
徐元佐一算:五十里就是五千五百户,一户姑且按照五人来算,就是两万七千五百人,那么镇上人口该在三万左右。算上城厢人口,五万已经算是保守估计了。
这样的人口基数,市场规模,设为县治也是理所当然的。
由此一想,徐元佐更加对挤入唐行市场有了信心。
“这里便是公所。”
众人走过正街,转入偏向,过了坊门,就见一处面南向的一座普通百姓住宅。
宅上也没有名匾,看规制应该是朱里徐家这等人家的房子——如果徐贺能够正常地带回银两。
对于一镇首脑而言,显然低调得有些过分了。
“请。”袁正淳说罢,自己已经率先迈步进去。
徐元佐知道这是非善意的表露,只是浑做不知,笑着与后面的程宰、胡琛让进,然后才进了里面。
这宅子有前后两进院落,前院有临街房屋五间,中间设了门屋一间。门内小院两侧,是东西厢房,各两小间,门窗紧闭,不知道是何用处。
再往里走,便是一堵又高又厚的内墙,大约是主人家为了安全和礼教大防而设。
过了这墙便是后院,有一座楼房,为堂屋与卧室所在。
这宅子用地紧凑,庭院狭小,正是江南小民之中流行的小天井布局。
“公所鄙陋,还望公子切莫见笑。”袁正淳请众人进了堂屋,自己坐了东主位,请徐元佐坐了主宾。
程宰、胡琛主陪,那不知名姓的里正坐陪,各有分据。
顾水生没想到自己也坐了次宾,看着一圈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