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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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触犯庙讳、御名以及提到皇帝应该换行抬写而没有换行抬写,因此获罪的,不可胜数。有一个河南人刘峨,编印《圣讳实录》一书出售,本来是为了告诉人们应当怎样避讳,所以把应避讳的清代诸帝的名字“各依本字正体写刻”,却被控大不敬,惨遭斩首。
乾隆时的文字狱,有不少案件,甚至是因为向清朝统治者歌功颂德、献书献策,不过,因马屁拍得不得法,犯了忌讳,也会遭到杀身之祸。
直隶容城一个走江湖的医生智天豹,编了一部《万年历》,祝颂清朝国运久长,其中说“周朝止有八百年天下,如今大清国运,比周朝更久”,可是这万年历中把乾隆的年数只编到五十七年为止,犯了大忌,被认为是诅咒乾隆帝短命,“罪大恶极,人人发指,非碎磔不足以蔽辜”,结果,将智天豹处死。
还有个冀州秀才安能敬,写了一首颂扬清朝的诗,其中有“恩荣已千日,驱驰只一时,知主多宿忧,能排难者谁”,这四句诗被曲解为咒骂皇帝有忧有难,无人辅佐,于是抓捕之。其实,就象安能敬自己在审讯时所说,“原要竭力称颂,无奈说不上来”,顶多是颂诗写得不好,哪里是什么讥讪诽谤呢?
再如著名学者全祖望著有《皇雅篇》,叙清世祖得天下之正。但全祖望的仇家却向乾隆帝控告说,全祖望文内有“为我讨贼清乾坤”之句,居然冠“贼”字于“清”字之上,大逆不道!
当我们读完这些血淋淋的史料的时候,很多人会松一口气:“幸亏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了。” 然而真的过去了吗?我们可以做个想象实验。
在今天的中国,你去问大街上任何一个彪型大汉,如果他当了皇帝会不会大搞文字狱?他肯定会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不会那么愚蠢。 当他保证他不会大兴文字狱的时候,你堆满坏笑地冲他骂一句:“你这头蠢驴。”或者含沙射影地来一句:“谢谢,这个问题我问了300多人,其中有一个人的回答得比你差。” 我恐怕他会立刻勃然大怒,大骂一声:“我X你妈!”然后一脚把你踹翻在地,再抱以老拳。 相信我,他之所以没杀你,是因为没有那个权力,如果他有。恭喜你,你成为了文字狱的受害者之一,名垂青史。
对于大兴文字狱的暴君来说,文人的话总是那么尖酸刻薄,话不中听。文人们吃得挺好,干得挺少,还牢骚不少。动不动就对自己指桑骂槐,迎头抨击。这在自信满满,心怀天下的暴君耳朵里听来,不亚于当你心情愉快地走在大街上,突然来一人对你破口大骂一样难受。 关键是文人还禀赋柔弱,暴君还拥有绝对权力。就如同骂你的人还面黄肌瘦,而你却是彪悍猛男一般。我想人人都会恍然大悟道:“我靠,那他不是找死么?”
恭喜你答对了,+10分。 对于暴君来说,一切不中听的,刺耳的,都还以暴力,这就是文字狱的雏形。
在今天,那个恐怖的朝代已经过去了。然而暴君的特质还潜伏在我们每个人的血液里。尽管我们今天可能没一个中国人都多少读点历史,多少懂得文字狱是不对的,如果你提问的话,所有人都会说自己不会大搞文字狱。 可大多数这样回答的人,一定都是文字狱的专家。因为他们只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觉得仅仅是因为“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就要判刑杀人很愚蠢。但真正落到他们自己头上的时候,他们就不被暴怒和情绪控制一切。不相信?我们来看看近期的注明事件吧。
2008年5月24日,美国女影星莎朗·斯通在法国戛纳出席公开活动,在被香港有线电视记者问及是否了解中国汶川地震时,她说了一番话,这番话的全文大意:“你知道,一开始我认为这是这事发生得很有趣。我在想,会不会可能是老天对做了坏事的人的报应呢? 但我的一个宗教界的朋友告诉我说,你不要这样想,这是不对的。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算要报应也只应该报应在做坏事的人身上,而不是所有人。这一场规模如此之大的大地震造成那么多无辜的人死亡,绝对是一场可怕的灾难,我们应该去帮助他们,为他们祈祷才对。 我听完这位朋友的训诫之后很受感动,我也希望尽自己所能去帮助那些受灾的无辜的人。”
然而这句话在迅速被中国人断章取义,这段勇敢的揭示了自己内心从错误想法到感到内疚和希望帮得上忙,坦白了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话定义为:“莎朗斯通宣称,中国地震很有趣,是报应,活该!”一旦被爱搞文字狱的暴君给你定了性,这事就成了板子上的钉钉,任你百口莫辩。
这是一场显而易见的现代文字狱,如果莎朗斯通活在中国的话,恐怕必然再现车裂,凌迟,五马分尸,肝脑涂地的人间惨剧。 更可怕的是,发动这场文字狱的并不是某个暴君,而是全民。 如果说,我们面对的只是一个专制帝王,一个大搞文字狱的暴君,我们起码还有反抗或者推翻他的希望。但如果我们面对的是全民暴君的现状呢?那我们是否又该绝望。
文字狱的一大特色就是不允许你解释。只要暴君认定的,哪怕只是断章取义,或者仅仅是觉得某人话不中听,那这人无论如何解释都难逃一死。尽管事后也有很多同情莎朗斯通的人,帮她解释。声明她的话只是被断章取义了。她起码勇敢的坦白了自己的心路历程。但是没有用,这些帮他辩白的人,一样被铺天盖地的漫骂淹没,连同莎朗斯通一起打入“自作孽不可活!”的道德冷宫。
随之而来的就是纷纷要求“*”“抵制”“取消代言资格”“索赔”等等,现代暴君们的态度就是:“虽然我们现在没能力杀死你,但是我们尽我们最大的可能来逼死你,整死你,搞死你,骂死你,不仅如此那些帮你辩解的人也一样要批倒、批臭、批死。”…这是什么?这不仅是文字狱,更是一场株连十族的特大连坐冤案。事件的暴力性,残酷性,冷漠性,对词语的敏感性,对断章取义的顽固程度都令人发指,令人毛骨悚然。
当世界向中国人推销言论自由的时候,中国人却反过来向世界推荐“言论有罪”。如果有一天,当所有人都学会了和中国人打交道的时候要不说实话,要小心敏感词汇,要装出一付苦大仇深的样子才可以打好交道的时候,那将是中国人再次走向灾难深渊的时候。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一切后果中国人自己酿成的。
当然在面对这个事情的时候,很多人言之凿凿。他们认为:“我不是不允许言论自由,但自由也得看什么情况。这种事关民族大义,起码的道德良心的事情还随便乱说,是不可原谅的。” 这话看起来似乎有道理,但是暴君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对暴君来说,那些文字狱的冤死者都是:“事关民族大义,起码的道德准则,是不可以乱说的。”如果言论自由还要分情况、分时候的话,那还算什么劳什子的自由?
另外一个在地震时因言获罪的则是中国的一名小女孩,叫张雅。
我不是在这里为张雅开脱,这小姑娘在因为地震而造成不能正常使用网络娱乐的时候,录制了一段视频。在视频中她把一腔愤怒倾泻到了灾区人民身上,痛骂灾民活该等等,而且很多话骂得确实难以入耳。所以我不会认为她的行为有任何值得赞美的地方。
但事情也就仅仅如此罢了。首先:她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其次:骂人说脏话谁没有过呢? 再者:不同情灾区人们,这只是一个道德水平问题,并不是一个违法犯罪问题。连笔者自己家都是严重受灾区,当时看过这个视频,也没有任何要将其“生啖其肉”的想法。这个世界大了去了,什么样人都有。想靠一个高道德标准去管束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是不可能,也是不现实的。骂人确实是不对,也很素质低下,但它毕竟是没有实质危害的。四川地震不会因为她骂而多死半个人。相反的,可能因为她骂了,让更多人关注了灾区,更多人在为她感到不屑的同时,更能深入的投入到抢险救灾中去,这也算是化黑暗为光明了,化仇恨为力量了。
可是我们有什么资格和理由,因为一个人说话恶心难听,就要逮捕之,杀之而后快呢?难道只要高喊一声:“我们是为了崇高的民族主义,为什么为了崇高的道德标准,所以要消灭这种人。”就可以了么? 相信我吧,任何以不尊重他人生命和*为前提的所谓的“民族大义”和“道德标准”都只不过是一场声貌并绘的扯蛋。
然而事情的发展还是暴君幽灵占据了上风,有人迅速在网络上张贴了此女的身份证,家庭住址,电话号码,性别,年龄,真实姓名等隐私信息。此女家庭也收到严重干扰,其门被泼粪,其父母被电话威胁恐吓,苦不堪言。这种无法无天的明显的犯罪行为不仅仅严重侵犯了人的基本权利隐私权等,更触犯了我国法律,但是却没有人因此受罚。反而公布他人隐私信息的人还被视为英雄。而当地公安机关也迅速出动将此女逮捕。
而这种结局竟然还赢得了绝大多数中国人的一片叫好之声,这种悲哀真的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才可以形容了。难道说这些纷纷叫好的人就真的都是高道德的楷模和道德的清道夫吗?我想事情恐怕并非如此。
打开搜索引擎,我们搜索“美国 911 活该” 这样的关键词的时候,发现竟然有上百万人在网络上发表这样言论,得意洋洋的讨论美国911大灾难是如何如何活该。在这些人身上你完全找不到任何一丝同情心,找不到一点人性的光辉,更找不到半点道德的影子。而这些人和怒骂莎朗斯通,叫嚣着不同情无辜受灾群众就得以死谢罪的人恰恰就是同一批人。 震惊吗?我想我们不应该震惊,这只是事实。
这些人一方面努力要求别人高道德,另一方面又丝毫不带怜悯和同情心地恶毒地去肆意玩味别人的灾难和痛苦。尽管他们出言如此恶毒,但却没有美国政府或者美国人向我们提出抗议。因为在西方人看来,这很正常。因为他们奉行:“我无论如何都不赞同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只要你的话不是去要求某人因言受罚。”
我想这个时候我们真的应该静下心来好好的想一想,为什么很多事情在暴君身上发生的时候我们觉得是那么的不可思议。而在自己身上发生的时候,我们又是那样的理直气壮呢?又或者在当时的暴君心里其实也像我们今天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样,是理直气壮的呢?。
而且更绝妙的是,现代暴君和古代暴君居然言行高度一致。都不承认自己是反对言论自由,也不承认这些受害者是因言获罪,而是和雍正、乾隆一样举出种种理由证明受害者其实是因为“悖逆”“大逆不道”才遭受的惩罚,而绝对不是因言获罪。真是天下暴君一家亲,连手法说词都如出一辙,令人即扼腕揪心。
造成这一切的其根本的原因就是暴君是容不下批判、暗讽和辱骂的。 所以,公然批判也好,明嘲暗讽也好,辱骂也好,都必然招致暴君的杀戮。而我们今天也一样继承了这一暴君传统。我们的血液里不再有任何的忍让、宽容和雅量,我们只需要和暴君一样,为所有暗讽我们的,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