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犬之爪--广袖飘飘-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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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著泥块跟污垢一点一点被温水冲走,小金毛逐渐显露出它本来的淡黄色绒毛,在日光灯下闪著一种温暖的色泽。我将它捧在手上仔细端详,嘿,长得端端正正的,绝对是个好看的小家夥呢!
难怪都说金毛聪明,在我端详它的时候,这小东西乖巧地伸出粉色的小舌头一下又一下地在我手掌上舔舐,还拿身子蹭来蹭去不停地撒娇。我内心柔软,忍不住凑上前去在它湿润的鼻子上亲了一口:“放心吧,我一定养你!其实算起来我也是无家可归的人呢,咱们正好凑一块作伴,哈哈。”
在耐心地用电吹风把它满身的绒毛慢慢吹干之後我才将小金毛抱到厨房里去,家里自然没备有狗粮,翻了翻,我热了瓶酸奶倒在浅碟里端给它。这小东西看样子也不知究竟饿了多长时间,风卷残云地一眨眼就把整瓶酸奶都喝光了,连碟子都给舔得干干净净,然後在我用旧毛巾为它铺好的临时小窝里满足地呼呼睡去。
第二天我就抽空把小金毛带到宠物医院,结果董一杰果真说中了,它的後腿确实有毛病。医生说应该是前一任主人不小心把它给摔著了,问题倒不算特别严重,就有点肌肉萎缩,得补钙,另外要尽量给它多做腿部按摩,这样护理调养一段时间还是可以慢慢好起来的。在医生跟我讲述这些注意事项的时候,小东西一直安安分分地呆在我怀里,偶尔无力地抬起头打量一下四周,我心疼地抚摸著它消瘦的脊背,把医生的话全部都用心地一一记下。
晚上正当我在给它准备晚餐的时候董一杰就回来了,看到小金毛还在,他显然非常不满,脸上那厌恶的神情就跟猛然间看到自家出现了一大堆垃圾似的。小家夥倒也乖觉,马上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小小的毛团,然後怯怯地抬起眼皮拿湿漉漉的大眼睛无辜而又戒备地瞅著他。
看到董一杰又隐隐有发作的趋势了,我连忙将狗粮放到小金毛面前,再将董一杰拽到旁边赔笑跟他商量道:“你看,它已经被我洗得很干净了,今天也打了针,医生还说它的腿会好的,就让我养著它不行吗?再说金毛可聪明了。”
董一杰的反应就是连嘴巴都懒得张开,光拿鼻子不屑地哼了一声之後便乒乒乓乓地打开冰箱拿冷饮。
我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狼吞虎咽的小金毛,心一横,琢磨著怎麽著也要他亲口答应才是,於是我哀求似的拽住董一杰的衣角:“一杰……它的窝搭在我房间的阳台上,以後我用自己的钱照顾它,你在家时我不让它出来,总之它跟你不会有任何关系,更不会打扰到你……你就让我养它吧?”
董一杰正在咚咚咚地上楼的脚步一滞,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警告似的冲我道:“你可记得要把它管教好!要是哪天惹我不爽了我绝对会把它丢出去!”说完就拉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进他自己的卧室里去了。
……不管怎麽说,总算是征得了董一杰的勉强同意,我嘘出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下来。低头看去,那小东西吃饱喝足了正整个趴伏在我脚边的地板上打瞌睡,一身披拂的金色绒毛蓬松地散著,以致本来削瘦的身子也产生了几分圆滚滚的错觉,两条小短腿竭力往後伸,乍一看就好像一条特大号的毛毛虫。
我忍不住将它抱起来,吃吃笑著好一通乱揉:“喂,你长得可真像大虫子!以後就管你叫毛毛虫好了!”
毛毛虫在我怀里慵懒地蠕动了一下,发出两声奶声奶气的“嗷呜……嗷呜……”,对我的决定表示同意。
就这样,毛毛虫作为我们家新的一员正式住了下来。严格遵照医生的嘱咐,我精心地照顾著它,毛毛虫的腿果真渐渐有了好转,直至痊愈。看著它後来健康漂亮的过人风采,能跑能跳的矫健身姿,谁能想到它曾经是街边一条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弃犬呢。
只不过可能是因为童年时留下了阴影,毛毛虫粘我粘得相当厉害,只要我在家,几乎每时每刻它都围著我团团转,乖得不得了。相反,它一看到董一杰就会变得蔫蔫的,连在他面前走路经过时都会低著脑袋夹著尾巴一溜小跑,生怕惹得怪兽朝它喷火。
以前我总把董一杰当成某种大型的名贵宠物来照顾,现在多了个小型的,一大一小饲养起来倒也称得上纯熟。每月那点微薄的工资,我拿出相当一部分来给毛毛虫买吃的喝的玩的,另外还要做必要的美容以及健康检查,然後还要把自己给打理好,也就所剩无几了。然而这钱我却花得甘之如饴,毛毛虫那灿烂的金色长毛为这座冰冷的大房子增添了不少阳光的气息,虽然董一杰绝对不这麽认为。
关系迥异的两人一狗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微妙地维持著一种平衡。时间像流水一样一天一天过去,毛毛虫一天一天长大,我和董一杰一天一天变老。直到那晚之前,我都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虽然已经不如年轻时抱有那样热切的希望,但我不得不承认,其实内心深处我还是期盼著有一天董一杰能爱上我,以一个男人将另一个男人视作爱人的方式。
那晚董一杰是轻快而又急切地推开我房门一头撞进来的,“云天!云天!”
光是听到他极为罕见的飞扬语调就知道他心情相当不错,我笑著迎上前去,伸手替他松开领带,然後把西服外套的扣子一一解开,“要先洗澡吗?”
“不了,今天我不想做。”董一杰握住我的手,眼睛一弯,一张俊美的脸弥漫出明亮的光彩来,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被他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快乐感染到,我也情不自禁地翘起嘴角,刚想问他遇到了什麽好事,董一杰已经将我一把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他靠在我耳边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地说:“云天,云天,你知道麽?方定回来了!他终於回来了!”
第七章
我陡然一僵。
四周突然变得出奇地宁寂,能听见阳台上的毛毛虫正在咂嘴舔爪子,偶尔抬起腿搔痒,能听见楼下客厅里的大座锺在不停地滴答滴答,安魂曲一样的残酷而又安详,更远的地方,宽阔的人工湖畔的那一丛修竹被夜风扫过,发出沙沙的微响。
我木然地倚著董一杰怔怔跟著他念道:“……方……定……?”
“嗯!就是方定啊!你不是见过他麽,他终於从美国回来了!”将我抱得更紧,紧到都有点呼吸困难了,董一杰把头搁在我肩膀上,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哽咽的味道,“云天……我,我好高兴……”
“……”
心直直地往下沈去,我茫然注视著董一杰身後那幅巨大的落地窗。窗帘没有完全拉上,能从中看到外面的树影婆娑,灯光摇曳,一栋赛一栋精致华丽的小别墅星星点点地镶嵌在大片的绿意中,正是所谓的高尚社区。
明明近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却又遥远而陌生得令人丧气。
一如无论如何也无法真正靠近的我和董一杰。
董一杰仍然赖在我身上自顾自地往下说:“云天,这些年来我也拼命赚了不少钱,连公司都已经上市了,你说,这次他会愿意留在我身边了麽?”
说这话时,董一杰在我身上撒娇般地蹭蹭,连耳根都有一点发红,生生从一个成熟的成功男士退回到七年前尚带著一丝青涩的大男孩。
我无力地闭上双眼,不知该怎麽回答。
方定回来了,那个董一杰曾经哀求他为他留下来的人,那个董一杰唯一深爱著的人,回来了。
还用问麽?董一杰心里属於爱人的位置当然是预留给他的。
理所当然得让我连嫉妒都显得多余。
那晚我们果然没有做,董一杰像小孩子一样不带任何情欲地跟我缠手缠脚躺在床上,嘴里还在不停絮絮叨叨描述著他的方定,说他们火星撞地球针尖对麦芒般的初识,说方定有著怎样聪敏而又清冷的性子,似笑非笑看人时眼神是怎样的迷人,说他们在大学期间是如何的棋逢敌手……
我一直安静地听著,没有插话,我知道他这个时侯需要的只不过是一名合格的听众而已。
当董一杰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呼吸开始变得均匀而绵长,我在他的怀抱里轻轻翻了个身。
在夜灯柔和的光线下,从我的角度稍微一抬眼就能看到董一杰那有著淡淡胡茬的下巴。往上一点,即使在梦中,嘴角也分明还带著甜蜜的弧度。继续往上,是线条张扬而骄傲的鼻子,以及因为闭合而暂时掩盖了其中锋芒的眼睛。
整整七年了,我守在这个男人身边,亲眼见证了他年少时英气的眉眼是怎麽一天天变为如今的硬朗深邃的……
心脏深处忽然生出一种尖锐的疼痛来,我忍不住颤抖著贴上董一杰坚实的胸膛,将自己深深地埋了进去,仿佛那里是能够包容万物的广袤大地。
第二天起床後,不知出於什麽心态,我绝口不提昨晚的事,宁可假装它完全没有发生过。没想到董一杰也已经恢复了正常,再没有说起方定这两个字。
平静过头就显得反常了,我忐忑地等待著未知的命运将我卷向某个不可测的方向,然而日子却仍是安止如镜,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大约一个多星期後,当我几乎以为方定的回来只是我做的一场并不让人感到愉快的梦时,残酷的现实便以一种最毋庸置疑无可辩驳的方式正式宣判了以上仅仅只是我的痴心妄想。
董一杰竟然毫无预兆地把方定带回了家。
即使已经过了这麽久,我仍然能第一时间认出当年在巷子里无情地拒绝董一杰的这把声音。不同的是,如今方定和董一杰在不断低声谈笑著,显然关系相当良好。
我这才後知後觉地恍然发现,原来两个当事人都已经从当年的不快中走出来了,只有我还傻乎乎地替董一杰酸楚替董一杰不平。
名副其实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从方定进门开始,连照面都没打我就把自己关进了卧室,不想出去面对他们,也不知该怎麽面对。
假如方定问我:“你是谁?为什麽会住在这里?”
我怎麽回答?“哦,我是董一杰的性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