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令人难以理解的感情生活-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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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姓。这些都是后话,在此暂且不表。杜娟的出生却由此改变了好多人的命运。刘家早早计划好的事情,由于杜娟的出生而改变了前行的方向和轨迹。刘长岭的父母重男轻女,红英姐没有为刘家生儿子,因此她在刘家的地位失去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法码。刘老太太知道自己没抱上孙子,小脸拉得更长了,对儿媳妇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改变。红英姐的命运由此出现转折。有段时间,我们发现红英姐回娘家的次数渐渐增多,在家呆个三五天,也不见刘长岭来接她回家。
姥姥
小翠姥爷家有棵沙果树,每到春天都开出满树洁白的花朵,风一吹,整个胡同都弥漫着绵绵不绝的花香。走在小巷里,那香味儿直往你的鼻孔里钻。
每次走进她家小院,我都会心情一爽。那是一座起脊的红砖瓦房,围墙也是红砖砌的,不太高,对开的木制大门总是敞开着。院子一侧是那棵沙果树,另一侧种着茄子、青椒、黄瓜、豆角、西红柿,记忆中那一片菜地总是红红绿绿的,红的是西红柿,绿的是黄瓜和豆角的藤蔓,它们爬满支架,果实累累。
小兔子又来了。沙果树那边传来姥姥温暖的声音。沙果树下照例会坐着小翠的姥姥。姥姥嘴瘪瘪的,穿着一件对襟的灰布褂子,满头银发,绾了个小小的髻;一脸慈祥,抹在细密的皱纹中。
姥姥,不许叫我兔子!我冲姥姥嚷嚷一句。我来到沙果树下,蹲在姥姥身边。
你走路时的动静就跟兔子一样么,姥姥可是全听清喽。姥姥絮絮叨叨地说着。姥姥停下手里的活计。姥姥面前摊着两只小笸箩,里面盛着棉花。我走进小院时,姥姥正缓慢地絮着那些棉花。姥姥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姥姥失明好多年了。
姥姥还粘着棉絮的手抚摸着我的脸。姥姥的动作非常缓慢非常轻柔,我能感受到姥姥对我的慈爱。每次走进这个小院,我都得让姥姥摸我的脸。姥姥不摸小翠,小翠天天在她身边,她可能太熟悉小翠了吧?也没见姥姥摸过二宝,二宝来小翠家的次数不多,是姥姥觉得二宝陌生么?我想不太明白这些。姥姥摸我脸,我总是很顺从她,一点没有厌倦的表示,从开始时就这样。姥姥最初摸我脸时,我心里只是觉得好奇,不知道姥姥为啥要这样。我问过小翠,小翠的回答却令我啼笑皆非:你是小狗呗,我姥姥最喜欢小狗了!说那话时,小翠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喜滋滋的笑意,那笑意很调皮。随后她就“扑哧”一声乐了。我认真起来,问小翠,你家到是有小狗,可姥姥摸过你家小狗吗?小翠想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还不是么,姥姥咋能把我当成小狗呢。我抢白道。我心里认定姥姥对我的举动是一种友好。于是每回去小翠家,我总是乖乖地走到姥姥身前叫一声姥姥,听见我的声音,姥姥总是非常高兴。姥姥有时摸下我的脸,有时拍拍我的头。有几回我进门时故意蹑手蹑脚的不弄出响动来,可姥姥总是能准确地喊出我的名字。我先后尝试过多次这种把戏,可一次也没有在姥姥那里蒙混过关。那时我甚至怀疑,姥姥的眼睛是否真的看不见东西呀!我转而又断定,姥姥虽然失明了,但她一定还有另一双不为人知的目光,那目光对周围的世界洞若观火,明察秋毫。于是,我就不再与姥姥玩捉迷藏的把戏了,一进小翠家门我就径直走到姥姥身边,我快乐地喊她姥姥,她就用那双已经布满老年斑的手在我脸上摩挲着。这种过程后来就渐渐成为我与姥姥之间的一种默契行为。我和姥姥的这种游戏最初使得小翠感到一丝惊异,她饶有兴致地端详着姥姥,对姥姥的意图似懂非懂不明所以;然后又鬼精灵般冲我眨着眼睛,欲言又止似笑非笑,脸上的神情有些许失落,但更多的是幸福和满足。小翠脸上呈现出的丰富表情让我心存疑惑。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她是赞成还是不赞成呢?少女的心思你难猜呀!后来小翠对我和姥姥之间的事情就习以为常了,每次我进她家门的时候,她知道我和姥姥的惯例,有时甚至故意瞅都不瞅我一眼,该干什么干什么。小翠的姥爷,也就是刘老夳,那个在钢厂远近闻名的大工匠,对我们这种老少之间的默契举动也是一半惊讶一半惊喜,那老头儿总是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我,而当我把目光转向他时,他又总是傲慢地快速避开,根本就没有进一步交流的意思和打算,也不停下手中的活计,或是猫着腰在园子里铲地,或是坐在院子里摆弄着他的那一堆坛坛罐罐和废铜烂铁。但我能从刘老夳威严的目光中感受到一种温暖。我明白刘老夳温暖目光中包含着的成分,那种目光只有在亲人之间才会有,与小翠看我时如出一辙。
小哇,姥跟前有个小板凳,坐那儿,跟姥说会儿话。姥姥把手从我脸上移开,沙果树叶漏过的阳光照在姥姥身上,斑驳一片。
小翠呢?明天我们得去钢厂报到了,姥,这是小翠的通知书。我把装通知书的信封塞到姥姥手里。
小翠跟她姥爷上哈拉滨了。姥姥总是把哈尔滨叫哈拉滨,我和小翠给她纠错过数次,姥姥就是不进盐精。
去哈尔滨了?去哈尔滨干啥?我咋不知道?我奇怪小翠竟然没告诉我她去哈尔滨,我一声不吭地在姥姥身边坐下,在心里头开始埋怨起小翠来。
姥姥迟疑了一下,说:啊,是这么一回子事,那不是她二姨家的大小子要结婚么,小翠跟她姥爷随份子去了。
见我不吭声,姥姥又问:小哇,你刚才说要去钢厂报到?你和小翠都进钢厂了?
姥,我分到炼钢车间了,跟二宝他姐一个班组,小翠的单位是物资处,二宝去了冷轧辊。
全是国营工人了?小翠也是了?姥姥高声问。
对呀,姥姥,我们这届技校生一股脑被钢厂连窝端了。我告诉姥姥。
哎,这可真好,小翠知道了一定高兴。姥姥叹息一声,那声叹息像是从心里发出的一样,姥姥眼里竟然涌出了泪水。
小哇,跟姥说心里话,你真的喜欢小翠?姥姥不知道怎么回事,竟问起这种简单和幼稚的问题来了。我咋回答姥姥呢?说不喜欢吗?那怎么可能啊。说喜欢么?可我真的无法说出那简单的“喜欢”两个字来。我觉得自己对于小翠的感情远比“喜欢”更丰富,也更沉甸甸。但我实在找不出更准确的语言来表达当时的感受。于是就含糊其词的“嗯”了一声。
姥姥有点儿不满意我的回答方式,说,俺家小翠可是喜欢你呀,有时晚上做梦都喊她的祥子哥。姥姥慢声细语,拉家常的口吻里竟然带着些许与话题本身默不相干的伤感,说伤感可能不准确,说凄凉又实在是有些过分,总之那个夏天的午后,姥姥的语言表述真的是令我感到非常地纠结。
我把小板凳往姥姥跟前凑近一点儿,我拉起姥姥的手,放在我胸口那儿,说,姥姥,您不放心我和小翠?跟您说吧,小翠就在我这儿呢,她天天都在我心口这儿跳哪,崩崩地跳,不信您摸这儿。我攥紧姥姥的手,把它紧扣在我心口那地方。
姥姥笑了,姥姥明白了我的意思。姥姥的脸色却并没有晴朗,依然有一层乌云笼罩着,使得那笑显得有些僵硬。
姥姥是不是曲解了我呢?或是还有其它原因?其实,我岂止是喜欢小翠呀?我觉得小翠早已成为我命里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了。哪部分呢?当然不是手臂和大腿,也不是屁股和脑袋,好像小翠是长在我心口附近的一腔子血肉或是肺子里呼进呼出的绵绵气息。我的手臂是用来抬举东西的,我的大腿是给双足提供动力的,我的屁股具有多重功能,包括我此时坐在小板凳上坐在姥姥身边,就是因为屁股发挥作用,使我稳稳地坐着不至于摔倒;至于我的脑袋瓜子,它们的功用大家都知道我不提也罢。我说小翠不是我身上的这些物件,是因为我平时基本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或者说即使我感觉它们的存在,在我看来它们也没有我的呼吸和心跳重要。我模糊地认为,我朦胧地意识到,假使小翠是我身体的一部分的话,那小翠只能是我的呼吸和心跳而不是其它。当然我的这些想法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跟小翠也没流露过半句。月色朦胧的夜晚,在江边柳毛子里,我疯狂地搂着小翠耳鬓厮磨时,我觉得她的心跳就是我的心跳,反之亦然;或是在江东荒芜的瓜地里(土地退耕还林后,那片瓜地被长青乡废弃了,成了一片黄沙岗子),我俩在沙地上滚来滚去时,我亲着小翠,亲得她几乎透不气,那时我觉得我的呼吸就是小翠的呼吸而不是其它。
小哇,姥跟你说,小翠这丫头是个没爹的人,她爹死得早,我那女儿又嫁了别人。姥姥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棉花。
小翠也没个哥哥姐姐啥的,她把你当哥呢,往后不管遇到啥事,你都照应着点儿她。这是姥姥那天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嗯。我答应一声,离开了姥姥。
姥姥是那年秋天没的。姥姥在沙果树下无疾而终。姥姥走时,家里没人,只有沙果树陪着她。有零星的熟透了的沙果落在姥姥怀里,姥姥动都不动它们一下;有一片焦黄的果树叶在秋风中飞呀飞的,最后落在姥姥灰白的头发上时,姥姥就睡过去了。后来,刘老圶把姥姥的骨灰埋在了沙果树下。刘老圶对小翠说,让姥姥睡在果树下,他心里头踏实,看到沙果树,他就知道姥姥在那儿等他呢。 。。
祸根
我和二宝小翠虽然进了钢厂,但是情况并不乐观。钢厂不景气,工人百分之八十放假在家呆着,我们这些新工人就更没班可上了。虽说没活可干,可钢厂却不让我们在家呆着,每天按时上班参加各种培训。钢厂左边是热电厂,右边是重机厂,老辈人过去就用一句顺口溜来形容三家工厂:穷钢厂,富热电,重机厂是个养老院。现在轮到我们这辈人了,情形一如既往地沿续着,一点希望都看不着。每天的培训纯属在走形式走过场,我和二宝小翠实在懒得听培训老师的说教,三天两头地逃课。二宝他姐夫刘长岭倒腾西瓜,让我俩入伙。红英姐坚决反对,说刘长岭根本就不是做买卖人,干啥赔啥,干猪猪赔,干狗狗赔。我接话说,姐呀,猪赔和狗赔都跟咱们没关系,只要人不赔、挣着钱,那就是硬道理。红英姐急着冲我连连摆手,说,哎呀,我意思错了,是猪不赔狗也不赔,是他刘长岭赔。我又说,猪狗都不赔,俺姐夫就更不能亏本了,我和二宝跟他干定了。红英姐气得一跺脚转身走了,扔下一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和二宝没听红英姐的。我从家里拿了不少钱,跟刘长岭开始折腾。我想让小翠也加入进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可小翠那段时间不知是怎么回事,隔一阵子就和他姥爷刘老圶去一趟哈尔滨。问她原因,小翠吱吱唔唔不肯说,问急了,她就扔下一句,别磨叽了,以后再告诉你。西瓜生意做得正在兴头上,我也就没再问小翠。折腾有一个月吧,由于整天晒在日光下,我瘦得快成黑猴子了,二宝呢,快变成个大猩猩了。辛苦自不待言。可到最后分成时,不想却让刘长岭给涮了。他拿着我们三个人的钱进了赌场,一宿过去,把钱输个精光,连根*毛都没剩下。刘长岭虽然信势旦旦地说一定会把钱还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