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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城市里的一条狗(全本)-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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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不怕。” 
  娘儿俩在窑里说了一阵,也没说出谁对谁错,但她这两天的言行举动,当娘的是看得一清二楚,女儿肯定是有什么心事了。可女儿一直瞒着他老俩口,好像他老俩口是外人一样。 
  她妈安咐了一阵女儿,就从空窑里走出来,走到正窑,对圪蹴在灶火圪土劳抱着头的她老汉说:“女儿这么大了,有什么话你就不能慢慢说,非要挡在硷畔上打她,娃还再有没有脸出门见人了?” 
  “都是你!” 
  “我怎了?”母亲站在锅台跟前质问她男人。 
  “看你把她惯成什么了? 这么大的女子,就不怕人家仄起*子笑话?” 
  “她又没拉下没嫁下,笑话什么?”她妈生气地跟父亲吵开了。 
  刘兰花不管她父亲母亲怎吵架地在空窑的前炕棱上呆呆地坐着,自从昨天晚上她和麻六在一起,突然间她真有些离不开他了,而且还特别想念,恨不得今天再遇集,让麻六家里人再让他背上二升黑豆到集上卖,那样她又有机会和他在一起了。看来今天她要见到他的希望不大,她父亲在硷畔上当着村里人搧她那几巴掌,虽然疼倒不是很疼,但那是打她脸,她没脸再拉上一筐脏衣服跑到河里去洗,也就不可能看见他。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城市里的一条狗 第五章(3)
刘兰花仍然穿着那件赶集时穿的碎花花布衫,把她的长头发用粉红色的纱巾挽结成一个蝴蝶结,就从窑里走到院子。 
  折腾了这么一阵,眼看就快到吃中午饭的时候,红红的太阳把麻谷岔照得一片鲜亮。几只鸡正在院子里寻食,一只红冠冠公鸡站在墙头上,伸长脖子叫了几声,顿时村子里传出一片公鸡的叫鸣声。 
  刘兰花在院子里愣愣地站着,听见老俩口仍然在窑里争执。圈里的猪还没来得及喂,饿得把头探在猪圈口直叫唤。 
  刘兰花在家里呆不住,想到山里去,于是她转身推开门走进去,老俩口一下就谁也不言声了,不知她走进来要干什么。 
  刘兰花对她妈说:“我到山里给猪拔些草。”说着,她便从门圪土劳提了一把小镢头要从门里往出走。她父亲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忙给她妈眨眼,意思叫老婆把她挡住,万一兰花走到山里想不开出上点什么事,那他后悔也来不及了! 
  其实,她父亲不要这样暗示,她妈都会拦她的。因此还没等兰花把门拉开,她妈就跌跤马趴到了她跟前,一把拉住她,还没说话,先就哭起来了。 
  “你哭什么:”刘兰花扭过头说:“我又不是寻无常。” 
  “娃呀,你可要想开些,万万不敢胡想,妈……” 
  “你放心,我还没到那一步。” 
  “那你连饭也不吃?” 
  “不吃。” 
  刘兰花强硬地扯开了她妈拉她的胳膊,提着一把小镢头,走到院子,在院子旁边的草窑里拿了一只筐,挎在肩胛,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地从垴畔山那条土路里走上去!
  刘兰花上得垴畔,站在土路边的土圪尖上,麻六家院子里的一切都映入她的视线中,但她想见的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使她感到奇怪,难道麻六一早上连尿也不尿一泡,现在到什么时候了,他还睡觉? 
  刘兰花根本没心思在山里给她家那头老母猪寻猪草,哪怕把猪饿死,她都不着急。 
  刘兰花像个憨女子一样一扑沓坐在土圪尖上,无聊地用小镢头在山畔畔乱掏挖,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麻六家的院子,麻六父母亲在院子里走出走进。她真想骂这两个死老妖精,还不快些到窑里叫你儿子出来。但她等得太阳快要从沟里跳过去往半山腰上爬还没见上麻六,只好灰溜溜在从土圪尖上站起身到梯田里寻了一些苦菜苜蓿,这才失望地回了家。 
  麻六赶罢集回家吃完饭就躺倒在炕上一点也睡不着地胡思乱想,直到窗子上微微泛白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老俩口总以为他赶集熬了,就心疼地不想叫醒他,想让他好好睡上一觉。 
  看样子麻六睡得天昏地暗,其实他早就醒了,只是懒得从炕上往起爬,而是在心里一直默默地想着他和兰花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那么,他到底是呆在麻谷岔还是离开。不想还糊里糊涂,一想起来他就坐卧不安。当然他寻一般的活做做不是不可以,生活也能过得去。再说他那在省城的钢厂,听名还说是国有企业,其实不然,市场竞争激烈,到处都在抢饭吃,有你的就没他的,而且麻六所处的钢厂领导你争他斗,把心思放在谋私利上,没几个操心厂子的事,因此工人们全钻在一块玩牌。对于麻谷岔村民们来说,麻六是吃公家饭的人,可是在长安城市人的眼里,钢厂的工人算老几,就连城郊的菜农也不把他们当人看。 
  现在这些人都惨了,下岗的下岗,失业的失业,流浪的流浪,早觉醒的还好,不等不靠地登上三轮车走街串巷做些小本生意。可有的自作清高,窝在家里生闲气,对眼下市场强烈竞争尤为不满,牢骚满腹,结伙闹事落了些臭名不算,生活还没着落。麻六也钻在他那简易的小平房里跟媳妇从早到晚抠气,然后赌气地跑回麻谷岔。到底还是家,虽然不像城市那般热闹那般红火那般逍遥,却没有是非,有吃有喝,安然自在无比舒坦。他真有些后悔当初省城来人招工时他就压根儿不该去,觉得走出山村就进了天堂,其实是天堂也是地狱,使他城里混不下,乡里又不想呆,整天忧心忡忡愁眉不展。如果那时候他一直在乡村并娶兰花为妻,说不定小日子过得十分美满。可现在,虽然兰花仍然像过去那样爱他,但爱是一回事,能结合在一起又是一回事。他已经伤害了刘兰花一回,使她三十多岁还没嫁人,他能再去伤害她一回吗?不能。他再不能犯第二次错误,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离开。 

城市里的一条狗 第五章(4)
看见母亲拿着簸箕从门里走进来的时候,麻六睁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妈,我睡得时间太长了。” 
  “你不睡的话,妈给你做得吃饭。”母亲把簸箕搁在前炕,爬到麻六跟前看着他说。 
  麻六怎好意思不起来还钻到被窝里睡觉呢? 村里人早出去劳动,现在都回来了,可他还躺在炕上,于是他一骨碌从土炕上爬起来,麻利穿好衣服,先忙着上了一回厕所。 
  麻六撒完尿,从厕所里出来,抬起头就看见对面坡上兰花提着筐静静地看他。他有些害怕地回到窑里,好长一阵时间没敢到院子里来。 
  母亲快把饭做好的时候,麻六再不能停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干,便挑着水桶,到井子里给家里担水去了。这几天,他基本上什么营生也没给家里做,父亲那么大一把年纪早早起来提着小桶到井子里提水,而他还在被窝里躺着。他知道村里人一定在背后骂他是儿货,刚出去这么几年,就娇气的吃不下苦地连回水都不给家里担。他太不像话了,父母亲白养了他一回,这么大的后生,不会心疼人。 
  麻六不能再这样让村里人指着后脑勺骂自己了。 
  麻六挑着水桶很快就到了井子边,井子上担水的人不多,大都刚吃了午饭正在午睡,因此井子滩里就有些冷清和寂静。他有好几年没担水了,往常担水并不是什么难事,站在井沿上,扁担不离肩就能够挑上两担水。可现在不行了,他试着用过去的办法打水,刚把盛满的水桶往上一提,还没提另一只水桶,盛满的这只水桶一斜,半桶水便灌进了他的裤腿和鞋里,他像栽到河里一样浑身湿格淋淋,然而他还害怕人看见笑话,把灌进鞋里的水一倒,连湿湿的裤腿也没拧一把,把水桶里的水舀满,仓惶地往家里跑。
  显然麻六已经力不存心了,扁担压在他的肩膀上,仿佛两块巨石在他肩上一样, 顿时他满脸通红,气喘吁吁,汗水像飘泼大雨一样唰唰地从他的额头上往下淌,肩膀也生疼生疼的,像针刺一样。但他并没松劲,一连担了四回,把家里能放水的锅缸碗盆全倒进水,就像从今以后,麻谷岔要彻底断水的光景。 
  父亲曾阻止了麻六几回,麻六却好像跟父亲赌气一样,直至两只水桶里也装满了水,这才停下来。 
  “小六子憨了。”母亲笑着说麻六。 
  “水把咱家淹了。”父亲也笑着这样说。 
  父亲和母亲的这些说笑,麻六一点也不感到好笑,特别是当他看见兰花站在对面的坡上默默地看他的一刹那,他就有种无法解脱的负罪感。他在心里上万遍地祈求兰花能够对他宽容甚至对他一时的冲动给予谅解。 
  麻六在这时候心神不安地在脚地上拧来拧去,也不跟父亲和母亲说几句话,心情变得很坏,动不动就想给人发火。 
  饭已经让母亲一阵做好端在炕上,麻六借吃午饭的机会给他父亲和母亲说:“我想走……” 
  “你要去哪里?”母亲听麻六这么一说,惊奇地看着他问:“你不是说回来准备在村里承包没人要的荒沟栽树种草么,怎么又要走?” 
  父亲放下碗筷,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带把把烟,手抖得连火都打不着,半老天打着点上,扑闪着他那一双皱巴巴的眼睛说:“外边你也不是没去,那可不容易呢,我看你那个想法不错,况且我的腿胯还灵便,栽树种草的事还能行,大的忙我帮不上,看看树锄锄草,总还可以。人常说,好出门不如歪在家,在家里有个人照应,出去赤手空拳,难呐!”
  对于父亲和母亲苦口婆心的劝说,麻六根本无法听进去。如果他再不走,兰花和他之间的事情就会浮出水面,两家的生活也会再不宁静。因此他对父亲和母亲说:“原来我准备这么干,看来事情不是想象的那样,首先需要一大笔资金的投入,可钱从哪里来,不是简单的一句话,所以我放弃了原来的想法,先出去挣一些钱再说。” 
  麻六的翅膀硬了,老俩口根本没有充足的理由能够说服他。再说麻六真的在麻谷岔的荒山荒沟里栽树种草,人家城里的媳妇会跟上他回来当农民么?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那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麻六看出两位老人心里都很难过,但拿他没有办法,父母只好选择了同意,走就让他走吧! 
  

城市里的一条狗 第六章(1)
夜里,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就像天空中突然间裂开了一条大缝,雨水像瀑布一样倾泻着,雷声惊天动地,闪电像无数条火蛇般拼命在窗户上扑闪。顷刻间,人们都从睡梦中被雷电惊醒,孩子们被雷声夹杂的闪电吓得钻在大人的怀里嚎哇哭叫,就连那些好吃懒做的二流子也被这惊天动地的雷电惊吓得坐在炕崖根,扑闪着惊慌的眼睛,看着没有闪电而变得黑如锅底的窗户发呆。 
  雷声一声接着一声,像一枚枚炮弹在窗外不停地爆炸。 
  闪电像无数条火蛇在天地间挥舞。 
  麻六被经久不息的吼雷闪电震得头昏脑胀,他围着被子坐在了炕崖根,两只眼睛死鱼般地瞅着窗户。一声鸣雷过后便是一道剌眼的闪电,他被吓得不由地抖了几下。 
  父亲和母亲是在响头一声炸雷的时候就坐在光板土炕上,两位老人的表情相当沉重,像要生离死别那样不安而焦急地看着闪电过后黑乎乎的窗户又看麻六。炕棱上放的那盏煤油灯挑着米粒大小的灯光在昏暗的土钵钵窑里亮着。 
  “可要遭灾呀。” 父亲颤抖着用手拉了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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