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出书版)-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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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韩远径讲话越来越有领导的感觉了,言简意赅,“我今年要重整我的幸福。在重整之前,我不会透露计划。但请大家祝福我,我能追回我的幸福。”坐上静悄悄6的,廖盛第一个带头说:“好,远径,祝福你。”
“祝福师兄。”“祝福韩师弟。”李乐桐默不作声地坐着,程植的声音倒是高而响,“韩师兄,祝福你。”大家的目光转移过来,他却毫不在意,似乎再真诚不过地说:“韩师兄,我很看好你啊。哎哟……来来来,大家干一杯。”
大家轰地又笑了。李乐桐很无奈,只好也跟着举起了杯子。
饭局过后,众人各自回家。程植给李乐桐拿了衣服,要往外走。韩远径叫住他,“程植,你等一下。”
“韩师兄有事?”
“我腿不好,能不能麻烦你们送我回去?”
包厢里还剩下的几个人互相看一眼,赶紧打了招呼走了,剩下他们三个。
“我啊……乐桐,你说呢?”
“让韩师兄的司机来接好了,韩师兄那么有钱。”
程植打量了下韩远径,“韩师兄,你这怎么搞的,怎么能车祸呢?”
韩远径哼了声,“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语气里的幸灾乐祸。”
程植嘿嘿笑道:“你真是对了,韩师兄,我还真特高兴。你欺负我未来的老婆大人,我怎么可能不幸灾乐祸?我很想知道,刚才听乐桐说她辞职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韩远径脸色发白,李乐桐去推程植,“走了程植。”
“站住!桐桐,你的补偿金我让他们转给你了。”
李乐桐冷哼一声,“我是不是要多谢韩师兄了?只可惜,我一分都不会要!我不要你施舍给我的。我要去提起仲裁,让他们光明正大地输给我!”
程植跟上,“就是,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看见钱就趴在那儿不动了?我们只要我们该要的,而且,绝不吃别人施舍的东西。”
韩远径忽地站起来,“程植,你不要欺人太甚。”
“谁欺人太甚?你他妈的对一个女人,你也好意思?为了你的前程,连她的工作都要给她辞掉,你他妈的现在过来装什么大度?作为一个男人,你有没有点……”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因为韩远径已经抓住了他的领子,给了他一拳。
“嗬,敢打我?”程植也不示弱,还起手来,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打了起来。
李乐桐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面对腿脚不利落的韩远径,程植明显占上风,她拉了几回没拉住,喊也没人听,便抄起勺子在盘子上狠敲,“你们来都给我住手!”
两个人愣了下,李乐桐过去拉起程植就走,“程植,走,你走啊!”
韩远径倚在墙上,呼哧呼哧喘气,“程植,我绝不会放过你。”
“我等着你来找我算账,不来你才他妈的是孙子。”
“程植,走了。”李乐桐就这么把程植拖到车里。关上车门,程植对着后视镜看自己的脸,“哟,真他娘的下手狠,乘我不备,上来就一拳。妈的,都淤血了。”
李乐桐叹气,“你说你刺激他干嘛?”
“他活该!”程植没好气,“听你说辞职那天我就想揍他。这号男人,连披个人皮都不算,不废了他,难解我心头只恨。”
程植的粗话在李乐桐心里听起来有一种别样的心酸。爱来爱去,还是错的。尚不如一个程植,知道为自己出气。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程植对着后视镜又看了一遍,“没什么大碍,不用去。妈的,乐桐,这次和他们斗到底了。坚决和他们仲裁,让他们低声下气地求你收这钱。”
李乐桐噗嗤笑了。程植有时挺可爱的。
于是,在下一个周一来到的时候,程植先是陪李乐桐把公司转来的钱给退了回去,然后去劳动仲裁委立上案。
两个人以“立案成功”为由子,又去大吃一顿。
“你现在没啥靠山了,只剩我还可以考虑了。”程植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
程植逗人很有一套,李乐桐“嗤”的一声,“你这是危机营销?”
程植笑嘻嘻的,“可以这么说。我销售成功了吗?”
李乐桐怀疑地看着他,“你真想好了?”
“嗯。”程植像卡通猫似的,重重地点了头。
“那行吧。我职场失意,也迫切需要长期饭票来转运。”
程植哈哈大笑,“果然人得要有挫折啊。什么时候去领证?”
“随便你。”
“行,那就周五,正好是双数的日子,图吉利。之后就周末,仿佛休了一个小婚假。”
李乐桐点头,程植继续说:“领了证,就该婚礼喽,咱的请帖还没写呢。要不,这两天,你集中在家写写请帖?”李乐桐看着程植的脸,他很坦然,仿佛那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到了现在,李乐桐无可无不可。对她来说,世界上最后一盏灯灭了。走到现在的她,累了。那就结吧。
结账出来,正好旁边有家婚纱店,决定结婚的两个人索性也一并逛了。
李乐桐个子高,又瘦,换了婚纱出来,程植的眼睛都直了,“嘿,行啊。”然后踱过去,站在旁边,看看镜中的两个人,“这样一比,本来比你帅的我,好像就让你比下去了。”
服务员让他逗得笑了,“先生,要不给您找身试试?”
程植看了眼李乐桐,“试?试就试!”
待程植换了衣服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坚信他俩必定是金童玉女,连程植自己也说:“这不是佳偶天成是什么?哎,瞧见没?这就叫般配。”
李乐桐看着镜子中的两个人浅笑,镜中的她,亦随之浅笑。而程植更搞,拿着手机拍了镜中的两个人,面不改色地说:“这叫预演。预演都比正式演好看。”李乐桐就随他。
程植毫不犹豫地刷卡付了钱,出来李乐桐说:“程植,你这花钱如流水,跟家里要过钱没有啊?”
“没。”程植满不在乎地说,“就我家那老爷子,要钱就是找骂。”
李乐桐笑,“不至于吧?”
“哼。”程植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说,“上学那会儿,为了个乐队,可别提闹了多少别扭了。我那时吉他坏了,跟他要钱买个弦,都得让他骂一顿。说我玩物丧志、不思进取、荒废时光。”
“难你呢?怎么解决的?找你妈要?”
“我妈?我妈就是一帮凶。明着不来骂我,可赞成我爸呢。要钱,有,十块——吃个汉堡还得十多块呢!”
“那你呢?”
“练摊儿啊,我们那时候搞些外国的原版音乐,刻一刻,五块钱一张。后来,捎带着卖个水。和我一起干这事儿最多的是胖子,胖子对做生意有天然的热爱,要不现在也开了家倒买倒卖的公司呢。”
“小贩?”李乐桐笑,“没人抓你们?”
“怎么可能没有?跑啊。绝对不能被抓住,否则,这丢人的事让我爸知道了,必赚不到钱更可怕。”
李乐桐直笑,“这么有经验?被抓过?”
“当然啦。”程植的腮一动一动的,“最开始的时候没经验,被抓了两回,都是我妈找人把我保出来的,我爸就天天在家拍桌子,拍得我耳朵都要聋了,拍到最后,两个人都吵起来。他骂我没出息给他丢人,我说得怨他不给钱。反正鸡飞狗跳。以后就小心了,一般三个人,中间一个管做买卖,一左一右的望风。”
“从此以后安全了?”
“安全个脑袋,反正就跑呗,我记得有一次下完雨,路上还挺多水,半条裤子上都是泥水。”程植的声音忽然沉闷了。
那天就他和许和薇两个人。远远地看着城管,他把水扔了,一手拎着CD箱子,一只手扯着许和薇拼命地跑。路面上的水被他的脚步溅得飞起来那么高,他也浑然不觉,只是拉着许和薇跑。一直跑到许和薇再也跑不动了,才停了下来。
他记得,那天许和薇穿了件白T恤,外面罩了个黑马甲,黑色的仔裤,白底黑帮的布鞋,头发是披着的,因为头发软,风一吹,头发稍儿就随风飘舞。她手撑着膝盖,不停地大口喘着气,间或有一两声咳嗽,肩随着颤动。他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扶起她,把她的手攥在手心,两个人对着大喘了一阵儿气,忽然都笑了起来。
笑啊笑啊,笑声飞到了天上,似乎连星星都明亮了许多。
然后,他就吻了她。那种令人战栗的幸福,仿佛就在眼前。
可眼前已经不是她。
程植沉默了,李乐桐也沉默了。
万事俱备,似乎只欠领结婚证。一晃就到了周四。晚上两个人通了电话,约定了第二天的时间。
程植信誓旦旦,要把家里所有的闹钟都定上,而且,他还很严肃地说:“如果明天早上七点半我还没有找你,你就给我打电话。”
李乐桐笑,“我才不打,真过点儿了,算你自动弃权——就这一次机会。”
然后李乐桐就一个人在自己的屋里坐着。春夜寂静,窗外风不起,叶还未长全,大约只有小草在微微地动着。
要结婚了,就在明天。她说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悲哀,或者只是平淡的、茫然无绪的,不知未来会是什么生活。他俩会怎么样呢?怎么相处?和现在一样?
她甚至想到“明天晚上”这样具体的问题,然后很快安慰自己:不会的,明天晚上程植也不会的,他们大约会等到婚礼当天吧?
那婚礼当天,她就能承受得起吗?
她无法想像她与程植亲热的场面,想着,竟有一点烦躁,于是,她就转而想,明天登记后去哪里吃饭。她就打开电脑,查看婚姻登记处的地图,精心地挑选着饭馆。
这一晚上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她担心自己睡不着,想起在初与韩远径相见时买的安眠药,倒在手心,踌躇了一下,终于吞下,一夜沉睡,直至闹钟把她叫醒,才带着头痛起来。
她用平常的速度洗漱,穿了平常的衣服,吃了平常的早饭,看看时间,七点,程植差不多该来了吧?
七点十五,没有来。七点二十,没有来。七点二十五,没有来。
七点半,程植没有来。
七点四十,程植没有来。
七点五十,程植还没有来。
八点,李乐桐打了程植的电话,“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李乐桐犹豫了下,出门打车去了程植家。
按门铃,没人理。敲门,把邻居都敲了出来,还是没人理。程植曾给过她钥匙,她开门进去。
一眼就看见卧室的门开着,空的。
李乐桐叫了两声,“程植、程植。”
没有回应。
她在屋里走了几步,程植确实不在屋里,电脑还在桌上,屏幕已经黑了,只有电源指示灯还在坚持地亮着。
被困的程植
再次有程植的消息,是在拘留所里。要不是程植亲自打电话,信誓旦旦地说,如果骗她,他就出门撞上鸡屎,李乐桐是绝不会相信的。
李乐桐带着一头的雾水见到了程植,他脸上有很明显的新伤,精神也很颓唐。
“你怎么了?”
程植垂着头,“昨天晚上,许和薇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我要走了’。我当时很害怕,怕她出什么事,就去了她家。。。。。。”
“她家?”
程植垂头,“是的,她家。”
李乐桐感觉,程植的秘密正在显现,她不做声地坐着。
“我在门外叫了几声,没人理我。我怕她出事,翻过院墙,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