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筝笙-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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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动作简单使用,没有任何多余的姿势,干净利索,甚至都没怎么瞄准,不带半点犹豫,立姿点射打完一个弹匣。
报靶的士兵不一会儿便将人形靶送了过来,众人的眼光齐齐望去,那人形靶上的弹孔几乎都散布在眉心和心脏的位置,在场的每一个人不由得都肃了神色。
薄聿铮放下枪,眸光依旧平淡沉联,然而这样锋而不露,利而不显,却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本事和风帆,却震撼了在场的全体学员,包括教官。
“接着好好练。”他对范森淡淡开口,目光中却隐带期望。
“是!”范森的腰挺得笔直,喊声亦是震天。
他点了点头,没有做说什么,便接着王下一处走去。
他军务繁忙,不可能在华中军校待太长时间,视察了一圈,便由韩渠民等人陪着出了军校。
“你们两个过来我车上坐。”他对着身后的亦笙和刘占骁道。
“是。”
刘占骁自然领命,而亦笙便也跟着上了薄聿铮的车。
“你什么时候有孔教我学枪好不好?”车子开出了一段距离,她随手摘了头上的帽子,兴致勃勃的问他,眼前仿佛还浮现着他方才举枪时的样子,沉稳冷静,弹无虚发,生生叫她移不开视线。
“好。”他应她,时局动荡,她多一些防身的本领总是好的。
“我得练多久才能像你那样?一年?两年?三五年?还是要更长?你当时都是怎么连五出来的?”她笑着问,眼睛里神采奕奕。
他笑了笑,“真正的弹无虚发,要得上战场,用实弹和血才练得出来。我也是从最普通的士兵做起的,打得多了,感觉就出来了,眼到手到,一击即中。当然,前提还是得先在训练场上打扎实基本功。但如果只在训练场上下死力气,不去实战,也不行。到了前线,一样会放空枪。”
“那我岂不是没希望练出来了?”她带了些小失望的说道。
他微笑看她,“你只要练到能防身就好。”
她其实也是嘴上逞能的意味更甚,哪敢真的奢望能练到跟他一个水平,于是倒也不太计较,忽而想到一念,又笑道:“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念军校比念大学痛苦多了,是所有军校都一样呢,还是就你那么狠?”
她的话本是带着玩笑性质,他却渐渐联了笑,神色有些沉重,“我必须确保我带上前线的士兵,都有能力活着回来,所以我宁愿让他们在训练中受伤。坚持不下来的人,不会是适合的人选,我不能让人白白去送死。”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前排的刘占骁和司机闻言亦是神色肃然。
过了良久,她伸手去握他的手,对他温柔微笑,“你放心,他们都会像你期望的那样的。
他点了点头,反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的暖意绵延,而车窗外,是大片明媚的阳光。她唇边的笑意不由得加深,忽而在想,车子如果就这样一直开下去也是好的。
然而,路途再远,也总有到达的时刻。
薄聿铮扶她下车的时候,她的唇边犹在微笑,并不知道,前方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第三十二回
上海。
这是一年最冷的时节。
亦笙的车子停在了盛公馆的门外,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齐剑钊下车亲自替她拉开了车门。
她下了车,门房早早便迎了出来,一见到她,神色又似激动又似悲伤,“三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她缓缓的点头,在平阳的时候归心似箭,可真正到了自己家门口,心里反倒无端害怕起来,恰此时一阵风过,她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向大门内走去。
盛家偌大的客厅内,此刻却是冷冷清清,亦笙一面走一面问道:“怎么没人在家?二姐昨天在电话里不是同我说爸爸已经出院了吗?”
那门房答道:“老爷出院以后,二小姐和二姑爷就把他和两位太太一道接去纪公馆了,家里的少爷少夫人们也跟着过去了。
亦笙倏地顿住脚步,转头看那门房,“在自己家里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过那边,这是谁的主意,爸爸也同意了吗?”
门房忙道:“谁的主意我们也不清楚,听说是二小姐和二姑爷亲自开了车去医院接的,直接就去了纪公馆,连我们都没见到老爷,几位少爷和少夫人也是后来才过去的,说是为了便于照应。其实这样也好,三小姐您是不知道,家里出事这些天,可全亏了有二姑爷在了。
那门房见亦笙半晌没有说话,小心翼翼的又问道:“三小姐,是把您的行李拿上去,还是您要到纪公馆呢?”
亦笙闭了闭眼,对身后跟着的初雁道:“你先把行李房到我房里去,我去那边看爸爸。”
一路又乘车到了纪家,齐剑钊依旧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一众警卫人员亦是一个不少。
她原想着让他们留在盛家休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他却坚持不肯,只说是少帅有过吩咐。
她本就心乱,也不与他强争,便也由这他了。
到了纪公馆,齐剑钊安排了几个随行便衣警卫在门外站岗便带着其余人跟着亦笙一道进来了。
盛太太和亦筝显然是得了听差的通报,亦笙走进客厅的时候,就见两人正茫茫的往楼下走来,倒是不见纪桓。
盛太太几步走道亦笙面前,伸手去握她的手,面色很是有几分遮掩不住的憔悴和惶然,“小笙,你可来了。”
而亦筝见了妹妹,还未说话,眼泪便掉了下来。
盛太太看着亦笙身后,只见到几个穿西服的男人,却不见薄聿铮的身影,不由得有些着急,问道:“姑爷呢?怎么没一道来?”
“他有事一时走不开,处理完了就过来。”亦笙挂心父亲,一面往楼上走,一面答她的话,又问:“爸爸在哪儿,他现在怎么样了?”
盛太太伸手抹了抹眼角,“在二楼向阳的那间房。那年你出事的时候他进了医院,动过手术以后虽是表面上看着没什么了,但那身子骨却是一天天衰弱得厉害,现在你哥哥又那么混帐,他又是气又是急,所以才……”
她的话没有说下去,一开始还带了点儿做戏的意思,可到了后面,却也是触到了自己的伤心事,毕竟出事的两个人,一个是她的丈夫,另一个是他的儿子,她的话音一哽,停了一会儿才又低低的道:“大夫说得很严重,就连纪桓从日本专门请来的医生都在摇头,我,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的病情我们都瞒着他,可是他好象自己有感觉一样,前些天执意要出院,那时他还能说话,翻来覆去就说死也不能死在医院里,又说不许告诉你,我们怎么劝都不听,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么大的事,总不能瞒着你,这才让亦筝给你去了电话。”
亦笙推开父亲的门,只见一个穿白大褂的一生正在棒他检查身体,白翠音和两个护士守在一旁。
盛远航见到她,喉咙里发出浑浊而模糊的声音,一双眼睛先是放出光亮,继而缓缓的泛红,终于滚下两行浊泪来。
亦笙如何忍得住,她从未建国如此虚弱苍老的父亲,几次强行克制方才忍住了想要伏在父亲身上大哭一场的冲动,但那眼泪,却仍是不受控制,一行行的掉落了下来。
她流着眼泪去握父亲的手,费力的让自己去微笑,“爸,我回来了,你有没有想我?”
盛远航说不出话来,只能吃力而缓慢的点头,眼眶深陷,淌着眼泪,却是不肯从女儿身上移开分毫。
亦笙再怎样的忍耐,那声音里却还是忍不住带上了哭腔,“那么你就要快点好起来呀,等你好了以后,我们再一起下棋、散布……爸,我以后天天都陪着你……”
齐剑钊见状,忙劝道:“少夫人,您也别太伤心,先让张一生替盛老先生看看吧。”
亦笙闻言抬手擦了擦眼泪,镇定了好一会儿方勉强松开父亲的手,站到一旁,让医生检查。
张医生检查了良久,方直起身,对上亦笙期待的眼光,却是不忍说出实情,便看着盛远航房内的医生对亦笙开口道:“少夫人先不要着急,我先和这位医生谈谈,再多了解一些盛老先生的情况再做对策。”
亦笙点点头,任由两个医生走到一旁小声交谈,而她自己重又走道床边去握父亲的手,她这时勉强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对父亲含泪道:“爸,我们听医生的,你会好起来的,还有大哥的事情你也不要担心,仲霆已经在想办法了,他会没事的……”
盛太太听到这一句,那沉甸甸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她强撑了太久,一直就在等这个消息这一句话,此刻终于等到,她一下子松了紧绷的弦,却只觉得浑身一软竟是一丝力也使不上了。
亦笙还在和盛远航说着什么,她却仿佛都听不见了,既然薄聿铮会出面,那亦竽必是不会再有事了,可一天不见到他人,她这当娘的总也放不下心,况且又不知道那小丫头是不是空口说白话来哄她父亲。
一时不免又气儿子不争气,让她这样担惊受怕,更要拉下脸来求起这个小丫头来了。
亦竽这混小子打小就不让她省心,这些年是越发的胡闹了,她虽恨铁不成钢,尤其是在看到纪桓和薄聿铮的时候,但那却毕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又是第一个孩子,所以未免偏疼了些。
所以明知道他在外面花天酒地,玩女人、赌钱,抽大烟……简直坏透了,可是她总还是睁一眼闭一眼的护着,纵着,瞒着。自然也是规劝过的,他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她实在没有办法,便也只盼着他不要过了火真正闯出祸来。
可是偏偏,这个不肖子连这一点儿安稳都不肯给她,这一次简直闹得不可开交,即便到现在,她都想不通,就凭亦竽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走私军火,还几乎把盛加权不的家业都搭了进去,又偏偏运气那么背,被当局逮住,所有军火武器全部充公不说,人也被关了起来,这可是要被枪毙的罪呀!
丈夫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激怒攻心,一病不起。
家里的几个儿子俱是不成器的,若不是有纪桓在,这个家早乱成什么样了都不知道。
可纪桓再能干,遇上了这样的事,也总不及薄聿铮说话管用,所以她等了几天,眼见得儿子还是没被放出来,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再不情愿,她也还是开口让亦筝给那小丫头打电话,亦筝那时还并不情愿,小声道:“妈慕桓说了,不要叫小笙知道,她在的又远,免得她担心。哥哥的事,他会有办法的。
盛太太气道:“你以为我愿意打这个电话?那监狱是什么地方,多待一天,你哥哥都有可能多掉一层皮!况他犯的是掉脑袋的事,不见他出来,我就安不下这颗心!”
她看着女儿抿着唇为难的样子,缓了缓自己的情绪,才又道:“亦筝,再说了,你爸爸都这样了,你若是不告诉小笙,这万一要是让他们见不上这最后一面,不仅你爸爸走得不安心,小笙也会恨你一辈子的!姑爷是讲道理的,他不会怪你的。
如是说了,女儿才打了这通电话,却没想到那小丫头是来了,可是薄聿铮却不见人影,她只好盼着她方才说的那句话不是虚口妄言。
正兀自想着,门外却想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听差进来茫茫的对亦筝说道:“少奶奶,少爷回来了,可是不知门口来了些什么人,倒把车子拦了,正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