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扫峨眉-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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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过后,辛衣骑着马儿刚出了大门,却正好遇上了南阳的銮轿。
南阳从轿子中探出头来,嫣然一笑道:“我正想去找你,今日我们一起去郊外踏青吧,林子里的桃花都开了,红艳艳的一大片,可漂亮啦。”
辛衣笑道:“今日可不行,我要与人决斗,改日再陪你去罢。”说罢,勒紧缰绳,双腿一夹,马鞭一扬,马儿长嘶一声,撒开蹄子飞驰而去。
南阳楞楞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愕然道:“决斗?”
玉龙峰是洛阳城郊的一处名胜,风景甚是秀美,登峰望去,只见四周山野清秀,林木葱郁,群峰环列如俏丽的屏风。
辛衣将马停在林子里,自己走到崖顶,轻展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那和着野花清香的山风扑面而来,顿时叫人神清气爽起来。
“好罢!李世民,我今日倒要看看,到底是你棋高一着还是我更胜一筹。”
这个骄傲的少年,对着面前的万千峰峦,叉起双臂,眸子里闪闪发光,说不出的意兴飞扬。
可是,她没有想过,在这样斗志昂扬的时候,如果没有对手,那该是怎样的苦恼?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眼看那峰峦间流云如水,残阳慢慢落下,月儿升上高空,她要等的人却是迟迟不见。
她原本雀跃的心,也跟着慢慢地冷了下去。
他竟然没有来。她又是失望又是愤怒。
为什么,他竟会爽约?
她手里握着那杆写有他名字的箭,紧紧合拢,直至感觉到手心传来阵阵的痛意,这才张开手掌,低下头凝视着手中的箭,眉头一皱,叫一声:
“可恶的家伙,等着瞧罢!”
只见她手臂用力一扬,那羽箭随之飞出,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坠入那万丈深渊之中。
茫茫夜幕中;辛衣转过身,凝眸向前方望去时;却是吃了一惊。
他怎么会在这里?
夜风中,那个男子,远远地立在她身后,任风将他的玄衣和长发吹起。他的眸子冷冽清亮,就如初雪中绽放的腊梅,清雅孤高,却在不经意中透露出几份暖意来。
“师父?你怎么来了?”辛衣惊异地叫道,一边迎上前去。
晕黄的月光下,她望见扶风的衣襟上那层层的水迹,甚至他那俊逸的脸上、发间都有露水的光韵,莫非,他在这里竟已经立了多时了么?
“师父,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抬起手臂,想为他擦拭脸上的水痕,却被他轻轻握住了手腕。
扶风凝视着她的眸子,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宛如一池静谧的水中荡起的一丝涟漪;辛衣楞楞地望着他;呼吸一下子凝住了。但只一瞬,他便放开了她的手,移开眸子,淡淡说了声:“夜深了,回去罢。”
初春的夜,悄然无声,月光下,他长袖轻拂,转过身去,避开了她询问的视线。
月如轻辉,树影婆娑,他的背影被月光拉得长长,落在她的眼里,竟生出些异样的感觉来。
她又怎会明白,这引得心底隐隐作痛的,究竟是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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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洛阳,明丽而华贵。
仿佛一阵春风,便会给洛阳抹上一层翠绿,洛阳城便在那一阵阵的春风里,鲜活而多情起来。
可春来得快,去得也是这样匆匆,眼见那牡丹花儿活泼泼地怒放后又骄傲地凋谢,夏日的气息便已经扑面而来。
这段期间,辛衣没有再听到那李世民的消息,却被北方的战事给吸引去了全副注意力。只见那一封封信报接踵而来,可带来的却皆非捷报。
三月,隋军进至辽水西岸展开。高句丽兵依辽水据守,数日后隋军浮桥接成,依次渡河,歼灭东岸的高句丽军万余人,乘胜进围辽东城,在隋军的猛攻之下,守军请降,而杨广竟规定“凡军事进止,皆须奏闻待报,毋得专擅。”而诸将不敢做主,只好停战请示。守军趁机又填好缺口,修整兵马再战,如此竟然有三次之多。
六月,杨广亲至辽东城督诸军攻城,同时命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等九军共30万人,越过高句丽诸城,向鸭绿水挺进,与水军配合攻打平壤。高句丽大将乙支文德采取诱敌深入的计策,边打边退,引诱隋军,致隋军疲于奔命,宇文述见将士疲惫已极,且军中粮尽,平壤城又坚固难拔,遂被迫还师。高句丽军乘其后撤,从四面抄击隋军。宇文述等且战且退,至萨水被高句丽军半渡击之,诸军皆溃,退至辽东城时仅余2700人。
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率水军经海道入大同江,在距平壤60里处击败高句丽军,乘胜以精甲4万攻城,遇伏大败,还者不过数千人。征高丽两路皆先胜后败,杨广亲率大军亦困于坚城之下,不得已,下令班师。
杨广一次征高句丽,竟以惨败告终,上百万人的生命葬送在辽河以东。
想当初,百万大军从涿郡向辽东进军时,足足花了四十天才开拔完毕,旌旗鼓角连绵千里,声势是何等威武,最后却惨溃至此,百万之师仅逃回数千人。
高句丽将隋军阵亡将士的尸骨筑成了一座京观,以炫耀战功。那自辽东归来的战士们曾亲眼看到,寒风吹来,京观上的薄土被吹去,立刻便露出下面的森森白骨,所谓尸山血海并不仅仅是一个形容词而已。
消息传来,举国皆惊,万民哀泣。
宛如那繁华梦醒,才发现这一切只不过是笑话一场。
洛阳城内,也有数十万人应征而去,如今归来者不过寥寥几十,一时间,只闻妇孺的哭声满城,哀鸿遍野,生生将这繁华之城化作了伤心之地。
辛衣虽每日都带领兵士按例巡夜,心中的焦躁却是一日强过一日,这满城哭声,满城的白色,满城的死气沉沉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空气中弥漫的为死者烧香所散发的香气更让她觉得窒息。
“身既死矣,归葬山阳。山何巍巍,天何苍苍。山有木兮国有殇。魂兮归来,以瞻河山……”
大街的尽处远远地,传来一阵苍凉的歌声,那声音凄切委婉,和着那阵阵凉风,竟有种说不尽的苍凉悲愤之情,使人闻之动容。
辛衣立在马上,听着那歌声,拳,紧紧地握了起来,眸子里的光,是那样明亮而炽热,分不清是悲愤还是悲伤。
忽然,她将马头一调,马鞭一挥,大喝一声,策马驰向前方。
她的心里仿佛窝了一团火,再冰冷的夜风也无法吹熄它的火焰。
她就这样任马儿奔驰着,将随行的兵士们甩得远远地,直到耳边再也听不见那些凄婉的哭声。
“高句丽,你等着罢!日后我必亲取之,报此仇!”
杨柳堤,洛水旁,这个少年的声音在河面久久徘徊,不肯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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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带着这前所未有的失败与耻辱回到了东都洛阳。
这位不可一世的帝王自从懂事起,从不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有“失败”这个词。想他十三岁被封为晋王,二十岁带领大军灭陈统一中国,三十六岁登上帝位,踌躇满志,雄心勃勃。现今大运河的巨型工程已经接近尾声,蔓延两千里的运河已经将黄河和长江沟通;一座崭新的都城奇迹般地耸立于中原,洛阳市里甍宇齐平,外码头上舳舻万计,整个城市榆柳交阴、通渠相注,在当今世上堪称奇观。再加上屡次出巡,扬威绝域,西击吐谷浑,设置鄯善、且末、西海、河源四郡,将西域东南部地区纳入了隋朝版图之内,隋朝疆域在此时扩大到极点,现下的盛世,不仅人口数量创历代之冠,国家财政实力也远过秦汉。大隋之盛,可谓极于此矣。面对如此功绩,他曾经多么自豪。可是现在,他却失败了。
再没有比一场毫无准备的失败来得更让人沮丧的了。
百万大军仅余千人,旷古的出征,旷古的溃败。
他忘不掉,那一路的归程上枕藉不断的死尸,士兵们临死前凄惨的叫声和着那残阳断旌,竟是万般的狼狈与仓皇。这位高高在上的君王第一次尝到了耻辱的滋味,这耻辱一直渗入了他的血液中,几乎使他抬不起头来。一连半个月,杨广不言不语,每天躲在自己的宫殿里,也不召见大臣。谁也不知道,这位君王的心中在想着什么。
这失败所引发的后果还在不断蔓延着。
宇文述因战败而被革职,宇文家遭遇了一次政治危机。虽然宇文化及三兄弟以及辛衣的地位并无改变,但是宇文述的失势却是不争的事实。这变故直接带来的后果便是,那些平日里经常上门的公卿王侯忽然都不见了踪影,原本热闹的宇文府突然变得门可罗雀起来。原来,这盛极的荣华竟如薄冰般,表面看来缤纷绚目,其实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辛衣明白,这次的惩罚只是杨广的一个藉口而已,他需要有人来为这次的失败负责,更需要一个台阶来掩饰现下的尴尬。这样的政治手段辛衣早已不陌生,她只是替爷爷不平,多年的戎马倥偬,立下多少大小功勋,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怎不叫人心寒呢?
“辛衣,你该明白了么?这世上唯一真实的便是手握大权,若失去了权力的庇佑,宇文家不过只是一具空壳而已。”宇文化及冷冷地说道,眼眸中的寒冰更甚往日。
“权力?”辛衣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心里荡起了层层波澜。
她曾经目睹过那活生生的权力之争,那落在马蹄下血淋淋的人头,那昭阳殿外那喧天的呼声,都深深烙在她记忆中,怎样也无法忘却。这属于她的第一堂权力之课,如此残酷却又如此真实。
她怎会不知道权力有多么重要。可是,这真是她想要的东西吗?
这个迷茫而又敏感的少年,抬起头,目光越过高高的宫殿,投向那茫茫苍穹。
即使是天高海阔,又如何能够纵情恣意?
怕只怕,是终有羁绊,困却一生。
血与火,背叛与利用,争夺与撕杀,凡此种种,惊心残酷,宛如梦魇,却在这世上不断重演。
她能摆脱吗?或者说,她能有所选择吗?
如果可以,如果……
几月之后,杨广终于从那深宫内院中走了出来。朝堂之上,这位大隋天子俯视着下方群臣,目光里满是坚定决绝,只听他畅声说道:“传昭天下,明年再征高句丽,不破辽东,誓不归朝。”
这声音在大殿上方久久盘旋,一时间,诺大的景阳殿里竟是悄无声息,静得仿佛能听见各人急促的呼吸声。满朝文武大臣抬起头来,看向这高高在上的天子,脸上俱是惊愕之色。
良久,大臣行列中走出一个身穿四品侍郎常服的男子,躬身道:“皇上,请恕臣直言,一征辽东,已是劳师糜众,如今国家元气未复,数十万子民抛骨域外,千里沃野荒无人烟,此时断不能再议征辽之事了!”
杨广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出来反对,定睛望去,此人却是内史侍郎——萧瑀,当下脸色便沉了下去。这萧瑀是当今皇后萧氏之弟,乃杨广平日里近臣亲信中一员,想不到此时竟是他最先站出来。
此处话音未落,又有人站了出来,大声说道:“臣也赞同萧侍郎之言,这高句丽乃边陲小国,无礼于圣上,自应降罚,但陛下遣一偏师即可办成此事,何劳御驾亲征?如今九州盗贼蜂起,虽然将士用命,征剿匪徒凯歌频传,可长此以往,必将致使国家衰弱百姓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