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绝代·玉娉婷-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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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心里,她是不希望穿针有事的。他们才搬进京城不久,全家人的幸福都捏在穿针的手中,庆洛的学业、包括自己的开销打扮,甚至以后自己走的路。她明白,只有靠穿针这棵大树替她遮阳避雨,她才能爬得高看得远。
那次打架事件后,穿针要她近段日子少去王府,加上穿针心情不畅,引线便老实地呆在自己的家里。每日盼着穿针能笑吟吟地出现,然后她又有机会见到那个挺拔修长的身影。
这月王府给家里的俸银少了一半,因为是陈徽妃管事,没机会当面问。爹娘却着急了,把她叫了过去。
“线儿,你去王府走走,向你姐打探一向俸银的事。这一大家子要养的,少了这么多实在不行。”
她很痛快地答应了。可如今一见这般光景,隐约感到事态远非想像的那么简单。上次肖彦传穿针过去,穿针出来时脸色苍白,而肖彦的身影并未出现在寝殿外,她便感觉他们之间不对劲。
引线在柳荫道上东张西望着,碰巧见到一名扫阶的老宫人,一打探,方知那个叫琨儿的孩子溺水而亡,穿针受牵,被贬回荔香院去了。
她认得荔香院的路,沿着羊肠小径,一眼看到垂花门外孤零零的石凳,石凳下铺满了衰草,凋零的黄叶随风扫过,那个月夜里相依相偎的影子浮现在眼前。
龚穿针看见宰鸡杀鹅都会手足发抖,怎会去杀一个手无束缚之力的孩子?看来问题出在肖彦的身上,这么些日子了,他难道还不了解龚穿针?
又或者,他根本不愿意去了解龚穿针?
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千转百折,又想不出究竟,她一脚踏进了荔香院的屏门。
荔香院是清静的,凉风萧萧吹过,带了几许清寒之意。引线进了卧房,一股果味的清香拂面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埋头女红的穿针抬起了头,她的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恬静,朝着引线温和的笑。
“线儿来得正好,姐正煮着茶呢。这次里面放了些枣子,你定会喜欢。”
再也见不到穿梭忙碌的宫人,端盘奉食的朱衣侍女,只有珠璎和浅画无声地进来,无声地出去,引线不禁叫了一声:“姐……”
穿针含笑抚住了引线的头发:“别告诉爹娘,他们会担心的。”说完想起了什么,从箱柜里掏出几锭银子,用青布包了放在她的手中,“姐就这么些,你拿去给家里。京城里入私塾贵得吓人,庆洛开春就要考试了。”
“姐,你不去向王爷解释清楚?”引线问道。
穿针笑了笑:“事情都过去了,姐不会有事的,等明年……什么都会好的。”
引线不明白穿针话里的意思,仗义道:“姐能忍,我可忍不住,我这就找王爷说去。”
“这里是王府,你以为想怎样就怎样?”穿针摇头,劝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娘还等着你回话呢。”
引线呆了会,穿针让珠璎送她出府。走出垂花门,引线回眸,洒进荔香院的阳光稀稀薄薄的,风冷笼纱,心里无端地添了几分烦恼。
珠璎轻轻一咳,不客气地发话了:“引线姑娘,你要是为娘娘好,以后就少来了。”
“干吗?”引线秀眉一挑,“这是我姐的地方,我干吗不能来?”
珠璎话语直率:“娘娘每次出事都是你惹的祸,你跟邢妃一会吵一会好的,到头来受害的是娘娘!”
引线生气得声音都尖锐起来:“我也是为她好,像她这般性情,没人帮忙早被欺负死了!还有,你们当奴才的一天到晚跟着她,关键时刻都跑哪去了?”
珠璎一时无言以对,半晌才冷笑道:“娘娘如今落难了,是咱当奴婢的没本事,用不着你说风凉话!”
两人一路争执着,前方气派轩昂的府门出现,却望见肖彦骑马而入,后面大批侍卫紧随。肖彦似乎发现了她们,略带阴郁的面上仍是惯常的淡漠,火红的风氅在风中翻卷欲飞,金色的阳光在他的眉目间涂上一层眩目的薄晕。
引线恍惚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这样的英雄儿郎,龚穿针岂能识得?唯她龚引线,愿是他马蹄下的落花,纵然陪他一世峥嵘亦不后悔!一刹那,引线的心是满满的,激动得快要涨溢出来。
肖彦离它们渐近,珠璎并不知道此刻引线内心的起伏,讥讽道:“你那么厉害,有本事替你姐姐求情去。”却眼见引线径直走向肖彦的座骑,到了近前,直楞楞地跪下了。
马上的人一紧缰绳,受勒的马扬起镶着乌金的前蹄,咴咴作响。
肖彦俯视引线,明亮的眼眸不经意地扫过她的脸:“没人敢这么大胆挡本王的道,原来是引线姑娘,你有什么事?”
引线直面肖彦,声音轻灵灵的:“奴婢想帮姐姐说一句,她是无辜的。”
肖彦的眉头微微一跳,眸子里如水潭的深。这样的神情,谁都无法猜测出他究竟在想着什么,可引线喜欢,她爱煞这种感觉。
“是你姐让你过来求情?”肖彦迟疑了一下,缓缓问道。
引线顿了顿,随即将头仰得更高,眼波盈水:“不是,是奴婢自愿帮姐求情的!”
肖彦的目光转向荔香院的方向,眼中似有一道光芒闪过,转瞬即逝。他在马上沉吟片刻,嘴角慢慢荡起一缕微笑,那笑意愈来愈深,到最后他竟仰天大笑起来。
“好好,爽!”他的口吻透了欣赏,“你这种性情和邢妃差不多,有话直说,本王喜欢。”
引线心里一颤,一丝一丝的喜悦无法抑制地渗了出来。肖彦圈起马鞭,轻轻抬起了引线的下巴,朝着她如花的面庞凝视良久,嘴角依然含笑:“起来吧。”抽回了马鞭。
引线恭谨福礼:“谢王爷。”
肖彦略略点头,扬手示意,大批侍卫重新随侍左右,簇拥而去。
引线专注地望着,待肖彦走远了才收眸,发现一旁本就脸色铁青的珠璎甩袖走了。
“喂,王爷喜欢我,那是他亲口说的!”她得意地朝着珠璎的背影叫道。
她在原地又回味了一番,慢慢地朝着府门走,面上始终含着兴奋的笑。
玉娉婷 鸳鸯瓦冷霜华重(四)
“他是这样对线儿说的吗?”
穿针听着珠璎的叙说,胸臆里无端热血涌动,好容易平静的心瞬间起了波澜:“王爷喜欢别人我管不着,线儿是我亲妹妹,她的事我做姐姐的一定要管。”
珠璎担忧道:“王爷如今冷落娘娘,余怒未消,您这一去岂不火上浇油?”
穿针哪顾得这些,披了斗篷,唤上浅画出去了。
寒深霜重天,刺骨的冷风再度拂过,穿针感受着身体逐次的寒冷。遥遥望见晋王寝宫隐如水烟,一众内侍宫人肃立于金瓦重檐下,整个看过去华贵而陌生。
曾经从这里被他撵走,这一去竟是山长水阔,穿针涩涩地想着,将身上的斗篷裹得更紧了。
坐在案几旁的肖彦抬眸,琐窗紧闭,有点暗淡的光线洒在他的脸上,向来捉摸不定的眼神愈发深不可测。
“龚穿针,这段日子是不是不好过了?”他的心情不错,有了心思开玩笑。
“请王爷容臣妾说几句。”穿针直面肖彦,声音淡淡的。
肖彦的嘴角有了笑意,慢慢靠近穿针,龙涎香的气息漫漫扑到她的脸上,逼得穿针闭上了眼睛。发髻上枝梗缠环的簪花和面上的肤色相映衬,只是簪花素里透了艳红,而她的脸色却白得近乎透明,毫无生气。
“有什么话?说吧。”肖彦以为她会讨饶,笑意加深,伸出手搭在穿针浅藕色的衣襟上。她的下颚有淡紫的掐痕,明晃晃的映在他的眸子里。肖彦下意识地想去抚摸,穿针垂下头,轻轻地避开了。
肖彦的手僵在那里,不过他很快地一笑,等着穿针开口。
“请王爷收回喜欢的话,线儿是个单纯的孩子,她会当真的。”穿针说道。
一瞬间,肖彦脸上的笑意隐去了,他生气地望定穿针半晌,讥诮道:“你以为本王开玩笑?本王说的可是真话。”
“怎么可能?”穿针淡然一笑,“谁都不是冷霜儿,臣妾不是,线儿也不是。”
“你——”肖彦身子一懔,脸色沉得阴云密布,又无言以对,只是朝着穿针怒目而视。
穿针福礼转身,她的步态轻盈,很快走到屏风口。
“龚穿针,你过来就是想说这些?”他不甘心地在后面喊。
“三个月会很快的……”穿针的声音穿风而过,只余下肖彦怅然的身影,在阴暗的室内伫立良久。
穿针回了荔香院,天气又冷得快,荔香院清冷得如同冰窖,穿针早早让珠璎生了火炉,一夜碾转反侧,心里那份莫名的幽怨始终无法排遣。
翌日辰时,暖煦的阳光爬到了屏门外,趁着天色好,穿针招呼珠璎、浅画将箱柜里的冬衣晒一晒。三个人正忙碌着,垂花门外有守门侍卫禀告,说府门外来了个小后生,自称是珉妃娘娘的弟弟,有急事找穿针。
穿针意识到家里出了事,慌忙赶到府门,果然是庆洛。
“大姐,娘病了。”
原来引线回家将银锭交给龚母,龚母不放心穿针,再三询问,引线只好将穿针在王府的处境招了,虽是轻描淡写的,龚母至此茶饭不思,今日一早就起不来了。
穿针焦急难耐,去陈徽妃院子里告假,陈徽妃客气地应允了,临走甚至还安慰了她几句。
龚府门外,守门的小厮缩在石狮子旁遮着风。穿针由庆洛扶了进去,里面寂静少人,依稀能听见落叶之声,沙沙的,夹杂在寒风起落之中。天井里龚父悠闲的小调声触进她的耳内,让她刹那间进了韩岭村老家的错觉。
天井里的龚父躺在新做的藤椅上,一旁的引线吮着手里的蜜瓜,看过去也是懒洋洋的。阳光暖暖地照着他们,挂在檐角下的鹦哥咕咕的唤了一声。龚父和引线抬眼见是穿针,龚父慌不迭的想起身,穿针摆手示意,随庆洛进了龚母的屋子。
病榻上龚母看见穿针进来,眼睛一亮,唤道:“针儿。”
穿针坐在娘的身边,鼻子一酸,眼泪情不自禁的流淌而出:“娘,针儿没事的……”
“小毛病,洛儿别大惊小怪的。”龚母嗔怪庆洛,“你大姐有自己的难处,别去给她添乱。”
龚母握住了穿针的手。娘的手暖暖的,让穿针感觉很踏实很满足。不知何时起,娘的两鬓染了一丝霜白,眼角的皱纹纵横,床头依然摆着绣缎,千百般色彩相异的丝线,鸟兽在其上飞驰栖止,花木迎风承露,尽态极妍。
“习惯了,娘要是放下这些做贵夫人,心里空落落的,捻起丝线就踏实。”龚母的脸色有了暖意,抚摸着穿针尖尖的下巴,“针儿,难为你了。”
穿针心里似掏空的难受,倚在龚母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天井里。
龚父仔细